看到街頭的兒童甚至還會止步同他們談笑嬉戲一會兒。
阿倍廣目的官話說的甚好,如果不是身上服飾有些特殊; 單看相貌談吐,必會讓人以為他就是不折不扣的唐人。
不知不覺,東市在望。
正是年關; 集市上人群如蟻; 摩肩擦踵,阿倍廣目唇邊帶著淡淡的笑意; 抱著雙臂邁步穿入人潮裡。
不多時,就像是魚入大海; 不多時那身影就消失在千萬人群之中了。
兩刻鐘後,東市的紫須巷,很不起眼的臨街酒館; 欄杆內竹簾垂落,正好將席地而坐的那人的半身遮住。
阿倍廣目站在這酒館之外,仰頭看看旗幟,仍是笑的淡而燦爛。
然後他走進酒館,不必小二指引; 自己來到右手側的第三張桌邊兒。
阿倍廣目先向著在座的那人行了個唐禮,才在他對面坐了,把袍子略微整理,含笑問道:“明大夫今日怎麼有空閒召見?”
在他對面坐著的人聞言抬眸,眉清目秀,氣質超逸,竟正是諫議大夫明崇儼。
………
明崇儼並未回答,先將一杯酒放在阿倍廣目的面前。
阿倍廣目目光閃爍,舉手接過,一笑道:“多謝。”
明崇儼瞥他一眼:“陰陽師近來如何?”
阿倍廣目欠身微笑道:“拖您的福,向來很好。”
明崇儼道:“我近來,聽了一件奇事。”
阿倍廣目知道他將說的多半跟自己有關,便道:“您請說。”
明崇儼抬眼:“我聽說,有人在暗中招捉魂魄,不知道陰陽師可聽說過此事?”
四目相對,彼此無聲,兩人的眼神裡卻彷彿有暗潮湧動。
頃刻,阿倍廣目搖頭道:“這種奇事我竟沒有聽說,明大夫是從哪裡聽說的?”
明崇儼道:“本朝的女官口中。”
阿倍廣目並不覺著意外,反而笑道:“是她……”
明崇儼道:“你見過她?”
“那日……”阿倍廣目笑意更盛,眼中泛出回憶之色,“那日在集市上無意中見過一面……”
明崇儼凝視著他:“那依你之見,女官如何?”
阿倍廣目頓了頓,微笑回答:“果然不愧是天朝風範,很不同凡響的人物,可謂天之驕女。”
他回答了這句,舉手握住酒杯,緩緩地喝了一口,燙過的酒微暖,沿著咽喉緩緩下滑,有些甜,又有些恰到好處的辣。
“天之驕女,”明崇儼喃喃重複了聲,繼而雙眸眯起:“如果你真這樣認為,那我勸你不要去招惹她。”
“我?”阿倍廣目伸出手指點了點自己,將酒杯放下,似覺著好笑,慢慢解釋道:“那天我正在跟幾個頑童弄蝴蝶玩耍,蝴蝶飛到了女官的面前,女官還未動作,她身旁的一位武官大人便將蝴蝶削做兩片。試問,我又怎敢去招惹她呢。”
“那很好,”明崇儼點了點頭,道:“那失蹤的魂靈跟女官關係匪淺,她絕不會輕易放棄,如果你知道是什麼人暗中做這種事,希望你告訴他,讓他及早收手,不要到退無可退,無法挽回的地步。”
阿倍廣目笑道:“多謝您的提醒,如果我知道是誰這樣膽大包天,我一定會轉告的。”
明崇儼深看他一眼:“既然如此,請喝酒吧。”
兩人舉杯,各自一飲而盡。
………
崔曄來的突然。李賢聽了外頭虞娘子跟丫頭對話,腳下緩緩後退一步。
阿弦正因他無意中一句話,觸動靈機,只顧去想那蝴蝶的主人——陰陽師阿倍廣目。
這數日她幾乎踏遍長安城,也找了許多傳說中的“高人”,怎麼竟然忘了長安之中竟還有這樣一號人?
正心驚之時,外間虞娘子恭敬道:“天官。”
李賢轉身。
阿弦茫然抬頭,果然見崔曄自外而來,門口略一戰,目光環掃室內,方同李賢道:“殿下怎會在此?”
李賢道:“我……先前跟阿弦約好了的,今日又得閒,便過來看看她。”
崔曄聽他語聲微顫,細看李賢的臉色,目光轉動間又瞥向阿弦。
阿弦暫且將阿倍廣目拋開,站住行禮。
崔曄不等她開口,舉手在她手臂上輕輕一握。
李賢看的分明,又因方才正情緒複雜之時,此刻竟有些無法定神,更加不能面對崔曄,當即道:“老師怕是有事,我改日再來,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