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腳步聲遠去,才用力推了他一把:“阿叔!”
崔曄輕輕地咳嗽了聲; 面上流露極罕見地一絲赧顏之色; 然後有些刻意地轉頭看向旁側:“我們出宮去罷?”
這幾乎像是孩子式的耍賴。阿弦簡直不敢相信:“你……”
崔曄又咳了聲; 這才掃了她一眼; 用一種無懈可擊的語調哄勸似的說道:“出去了再說好麼?”
阿弦無法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
出宮門後,兩人上車。
其實經過方才那場“突如其來”,阿弦暗自賭氣; 本不想跟他同車; 但是畢竟還有一件要緊大事; 也顧不得計較這些“小事”。
自出宮以來,崔曄都不曾主動開口。
阿弦瞥了他幾次,終於忍不住道:“阿叔以後不要這樣了。”
“嗯……”崔曄應了聲,未曾看她。
阿弦道:“給人看見了怎麼辦?”
崔曄不答。
阿弦不滿:“你聽見了沒有?”
崔曄笑道:“自是聽見了。”
阿弦瞪著他,很覺疑惑,又有些慍惱:“方才在皇后面前連看都不看我一眼,我還以為你早就出宮走了。居然敢光天化日之下; 在宮裡……”咬了咬牙,並沒有說下去,哼了聲轉開頭去。
耳畔窸窸窣窣的聲響,阿弦偷偷瞟了眼,卻見他挪了過來。
幸而並沒有做其他動作,只是垂眸道:“莫要生氣,以後不會了。”
阿弦挑眉:“真的不會了?”
崔曄認真地沉思片刻,鄭重道:“放心,我會盡量自制。”
阿弦匪夷所思地睜大雙眼:“這是什麼意思?”
崔曄手攏在唇邊,似咳非咳,笑而不語。
狠狠地白了他一眼。阿弦決定不再跟他說這個“不便啟齒”的話題,畢竟還有索元禮那件事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其實……我先前去吏部找過阿叔。”阿弦深吸了一口氣,手卻不由自主握緊了幾分。
“嗯?”崔曄有些疑惑,他當然知道阿弦的脾氣,若非有什麼要緊之事,絕不會唐突去吏部尋人:“出了何事?”
一想到那人的名字,心頭頓時又湧動戰慄起來。
阿弦雙手又緊了緊:“我、我今日去尋找藍郎中回來的路上……見著了一個人,我懷疑他……就是在韶州害死了周國公的人,同時也就是、就是當初在羈縻州害阿叔的人。”
崔曄在聽到阿弦說敏之之事的時候,反應還算平常,只聽到最後一句,身子在瞬間微微繃緊:“是……是麼?”
他並沒有說“是誰”,而是說“是麼”。
阿弦略覺古怪,卻並未深思,只道:“當時狄大人陪著我,他告訴我,那個人就是梁侯身邊的得力之人,名叫索元禮,是一名胡人。”
崔曄凝眸,未曾言語。
阿弦見他竟無驚愕之色,疑惑道:“阿叔可知道此人?”
崔曄點頭。
阿弦心頭一動,驚疑交加:“總不會……阿叔已經知道了?”
崔曄默然。
阿弦的心越發跳的厲害:“說話呀!”卻不等回答,又著急地抓住他的手:“我認定那行兇惡徒就是索元禮,那他的背後之人一定是梁侯,而且當初括州刺史張勱那在朝中的‘靠山’十有八九也是他,這人如此狠毒,暗害阿叔在前,又謀害了周國公,私底下還勾結外官,貪墨朝廷的救災錢糧……一定要儘快剷除才是……”
崔曄忽地探臂將阿弦擁入懷中。
阿弦呆了呆,就聽崔曄輕聲道:“這件事,阿弦不要管好麼?”
阿弦用力一掙:“阿叔說什麼?”
崔曄察覺她的驚惱之意,便道:“正如你所說,我已經知道羈縻州的事有梁侯的影子,但是要剷除梁侯,並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阿弦叫道:“向陛下跟娘娘揭發他的罪行呀!”
“阿弦你聽我說,”崔曄沉默片刻,終於緩緩說道:“處置梁侯容易,但是牽一髮而動全身,梁侯是聖後的羽翼,尤其是現在周國公殞沒,若在這個關頭彈劾舉報梁侯,聖後必然以為是針對武氏族人,事情的發展反而會適得其反。”
阿弦屏住呼吸:“別的不論,只是我方才所說的三件事,都足夠武三思死上千百回了呀,難道皇后還會包庇他?”
“皇后是個決絕果斷的性子,殺伐決斷,但是皇后現在所處的位子決定了她對事情的考量方向。”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