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建忙道:“您老人家怎麼了?”
老朱頭腳步挪動,暈眩難當,身子往後一晃,虧得高建急忙張手扶住。
玄影“汪”地一聲,跳了出來。
高建嚇得不輕:“伯伯,您是怎麼,敢情勞累的狠了?”扶著他到旁邊兒凳子上坐著歇息。
老朱頭垂著頭,半晌才似緩過一口氣來,道:“高建,我……我真的有些累了,剩下的東西,你幫我收拾收拾。”
他的聲音也很輕,彷彿有氣無力。
高建擔心,忙應聲:“好好好,您就別擔心這些了,我保管收拾的妥妥當當。”
高建果然是個能幹事的人,很快幫老朱頭將傢什都整理妥當,又推著車送回了朱家。
他見老朱頭一路上腳步躑躅,跟平日裡的利落大相徑庭,高建便道:“想必是風裡站的久,遭風撲了,我去請謝大夫來給您看看。”
老朱頭攔住他:“別去費心,我不過是一時累了,歇會兒就好。今兒多虧了你,你去吧。”
高建知道老朱頭是個“勤儉持家”的人,忖度著他也許是怕花錢,且老朱頭看著隨和,實則也是個倔脾氣,硬要請大夫惹了他不高興的話,只怕適得其反。
因此高建並不敢違逆,只帶了門出來,卻轉去善堂,將老朱頭身子不適的事兒同英俊說了。
是日英俊回來,果然便帶了謝大夫同歸。
進門之後,聽得屋內無聲,謝大夫去了西間,果然見老朱頭呆呆地坐在炕沿上。
聽了動靜,老朱頭轉頭,見是大夫,便笑道:“怎麼您老來了?”
謝大夫笑道:“英俊先生說他身上不大好,叫我過來給他看看,順便看看您好不好。”
老朱頭是個人精,豈會不明白:“這兩日英俊吃也吃得,喝也喝得,精神著呢,我是最清楚的,又怎麼會忽然不適,還懂得自己請大夫了?我猜……一定是高建小子又去多嘴了。”
謝大夫道:“這也是英俊先生一片心意,何況如今阿弦不在家,你更該保重些身子才好,別讓孩子在外頭也不放心。”
老朱頭聽到最後一句,才笑道:“我說不過您,既然您來了,也不能讓白跑一趟,那就看看吧。”說著便伸出了手腕。
謝大夫這才仔細地聽了一番,忖度說道:“並沒什麼大礙,只是有些憂思內鬱之像,必然是因為十八子跟著刺史大人在外頭,您老就擔心了?”
老朱頭強笑:“可不是麼?她可是頭一次出遠門呢。”
謝大夫道:“孩子們長大了,當然要出去闖蕩闖蕩,且十八子能幹,才入了袁大人的青眼,可知道有多少人都羨慕他呢?將來若是再多個一官半職的,您老就擎等著享清福了。”
老朱頭忍不住大笑:“好的很,我也成了那老太爺了。”
謝大夫陪他說了會兒話,便自出去開方拿藥。
而屋裡頭,老朱頭想著他那句“孩子們長大了……出去闖蕩”的話,若有所思點點頭,那嘴角的笑裡漾起的,卻皆是苦澀。
當夜謝大夫去後,老朱頭餵了玄影,做了晚飯,同英俊兩人對坐吃了。
飯後,老朱頭依舊送了碗筷入廚下,卻並未如尋常一樣清洗妥當,只在廚下站了半晌,才折回了堂中。
自打阿弦離開桐縣,老朱頭跟英俊兩人的日常相處,保持著一種“互不干涉”的奇異共處之態,如同極熟稔,又像是陌路人,卻彼此照應,平淡而融恰。
雖然也會交談,但所說都是無關痛癢的話,朱家小院雖看似如同往常,但兩個人心照不宣,因缺了阿弦,這院子就好像失去了一大半兒的生氣,只剩下一個少言寡語深沉內斂的瞎子,並一個陰陽怪氣哼哼嘰嘰的老傢伙。
老朱頭還未進門,就見英俊坐在堂下未動。以老朱頭對他的瞭解,這個姿態,表示英俊有事。
沏了兩碗淡茶,老朱頭在英俊對面坐了。
他並沒主動說話,只是等待。
果然,英俊道:“朱伯可是有什麼心事?”
老朱頭正望著那杯子上的一點熱氣在夜色裡氤氳,有些出神,聞言笑道:“怎麼了,吃了一頓飯,你就聽出我有心事來了?”
英俊道:“您沒吃幾口,我是聽出來了。”
老朱頭笑容一僵,遂點頭說:“你聽得沒錯兒,我的確是有心事。”
英俊道:“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老朱頭道:“謝大夫說,是因為惦記阿弦,其實他也算是歪打正著,我也的確惦記著那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