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恕己吃了一驚:“你……那先生可否為我解惑?”
英俊唇角挑起:“解惑?不敢。”
往旁邊走出一步,探手出去,手掌貼在那古槐樹上,那修長白皙的手指緩緩撫過蒼皸的書皮,一寸寸紋路,似一道道年輪。
“昨天阿弦回去,很是不對。”他道。
袁恕己心頭一沉:那小子難道也把有關他命運的大事告訴了這瞎子麼?有點可恨,竟是……就這麼相信這瞎子。
英俊道:“大人勿怪,那孩子一片赤子之心,不過是關心大人故而情急罷了。”
袁恕己聽了這句,想起阿弦昨日離開之時說“我只是不想你出事”的話,心裡略覺一暖。
他吁了口氣:“先生何意?”
英俊道:“‘所賴君子見機,達人知命’,大人可知道這句?”
袁恕己哼笑出聲:“誰人不知?當初王勃王子安,十四歲以此成名,驚才絕豔,世人嘖嘆。然而又有何用,好不容易成了王府侍讀,正是一步登天的時候,卻又偏偏因才犯忌。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時也命也,無法可說。”
英俊道:“大人這一番話,所言極是。”似是真心實意地讚許。
袁恕己正仍不解,英俊道:“子安六歲能文,才華橫溢,世人以‘神童’呼之,萬人皆說他前途無可限量。後來果然以才名驚豔於世,於沛王府中伴讀,本當遂青雲之志,可又有誰能料想,中途竟‘屈賈誼於長沙,竄梁鴻於海曲’。”
袁恕己蹙眉:“嗯?先生的口吻,似跟王子安十分熟稔?又對他的生平經歷這般瞭若指掌?”
英俊淡淡道:“王勃之名誰人不知,吉安酒館內也常有些書生文人聚會,《滕王閣序》更是高談之資。”
袁恕己嘖了兩聲。忽然覺著此刻所說跟自己的本意大相徑庭,正要再不屈不撓繼續追問,英俊道:“想必大人不知我為何在此時提起王勃?”
袁恕己幾乎懷疑他雖然眼瞎,卻有讀心之能了,他哈地笑了出聲:“我猜先生只是為了轉開話題,避而不答。”
英俊道:“我雖說的是王勃,實則意指大人。”
袁恕己斂了笑:“你說什麼?”
英俊道:“我因記憶全無,對命數玄學之類所知亦少,然而畢竟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僥倖是個旁觀者,說幾句話,大人若覺著能入耳則姑且聽之,若覺著不能入耳則罷。”
袁恕己道:“請講。”
英俊道:“我在酒館之中,聽說過許多異聞笑談,其中有一則,是關於當今聖後的。”
袁恕己脊背都挺直了幾分:“哦?”
英俊道:“我不知大人聽說過沒有,坊間對於皇后娘娘有許多奇異傳說,其中一則,卻跟太宗皇帝有關。”
袁恕己聽跟李世民有關,心生忌憚,本欲阻止他再說下去,怎奈又十分好奇。
他轉頭看一眼周圍,卻見並無閒人在周遭:“是什麼傳說?”
英俊道:“太宗當時,術士袁天罡善算,他曾算得一卦,正是有關於聖後孃娘之論,這一卦,讓太宗皇帝動了殺機,想要除掉娘娘。”
“什麼?”袁恕己毛骨悚然,這個他卻是聞所未聞。
袁恕己忍不住屏住呼吸,踏前一步,他凝視著英俊,低聲問道:“太宗因何要殺?天師又算到了什麼?”
英俊道:“天師算到,——‘唐三代後,女主武王’。”
袁恕己心頭巨震,幾乎倒退出去,脫口呵斥:“住口!”
英俊緩緩抬頭,金色的陽光從長枝翠葉間斑駁而落,在他的臉上,浮光掠影,宛若夢幻。
袁恕己定神:“此等大逆謠言,你如何敢說?你又是……從哪裡聽來的,本官當將他們……”
英俊道:“大人莫急,你如何不問一問,太宗聽了袁天罡的話後,是如何行事?”
人人皆知,袁天罡乃是貞觀朝時候最著盛名的術士,他尤其擅長望氣看相,算人的命數運道等,可謂百發百中,分毫不差。
當時的朝廷顯貴等,皆以拜訪袁天罡為一等大事,袁大師算他們的官職擢黜等,甚至細緻到官至幾品,幾時遇難,一樣無錯,以及拜訪者的姻緣、壽數等,也屢屢應驗,猶如神仙之能。
故而連太宗皇帝也對他篤信不宜,倘若袁天罡說了那句話,那邊意味著“唐三代後,女主武王”,此事一定會發生。
在袁恕己看來,太宗聽了這話後,便會立即殺死當時還是後宮妃嬪的武媚娘。
那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