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牛公公道:“您又說笑了; 不如說……是天官關心情切。”
武后一笑擱筆,喃喃道:“這個人越來越讓我意外,原本以為他是最不會出‘錯’的; 沒想到卻成了最不容易計算的。”
牛公公道:“老奴也覺著稀罕呢; 天官這樣的人居然能為女官……這樣的奮不顧身。”
武后眼波閃爍,似想到什麼; 無聲一嘆,臉上笑容略斂了幾分。
不多時崔曄進殿見禮; 武后道:“之前接到愛卿飛報; 說已經找到十八子了,陛下跟我都甚是欣慰,愛卿有些憔悴之色,可是才進城麼?”
崔曄道:“是。”
武后道:“也不急於這一時,怎麼不先歇息休整再來進見?”
此刻牛公公悄然退下; 不知做什麼去了。
崔曄抬頭道:“臣先前跟阿弦一同回來,在城外……遇見了盧少監。”
武后果然滿面尋常; 點頭沉吟道:“是嗎,他們大概也算到愛卿是在今日回長安; 故而早過去等候了; 也算是極有心的了。”
崔曄道:“娘娘; 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麼少監說,是奉了娘娘旨意要帶阿弦回盧府?”
武后挑眉:“怎麼,他是如此說的?”
崔曄道:“當時在城外官道上,並非說話之地,倉促中盧大人只是簡略交代了兩句,臣心中疑惑,所以才特進宮來見,不知娘娘可否為我解惑。”
武后道:“其實也沒什麼,只不過,他們將收阿弦為義女罷了。”
崔曄其實早就從盧邕口中得知此情,正是要武后親口說出,當即道:“娘娘為何要如此?”
“怎麼,你覺著這樣不妥?”武后不答反問。
崔曄對上這女子的眼神,——這是勢在必得無法阻擋的眼神,膽氣稍差的人甚至抵不住她這淡淡一瞥。
而一旦是武后下定決心的事,這天底下,就算是高宗恐怕也無法阻止。
“我大概能明白娘娘這樣做的原因,但是,”迎著武后審視的目光,崔曄卻仍一如平常:“娘娘可曾想過,阿弦會不會接受?”
武后莞爾:“我當然想過。以她的脾氣,絕不會乖乖地聽從。”
崔曄道:“那為什麼娘娘還要如此?”
武后笑看著他:“因為我知道,就算她敢抗旨不遵,但卻不會違抗一個人的話。”
崔曄略覺窒息。
果然,武后目不轉瞬地望著他道:“愛卿應該知道……能讓她言聽計從的人是誰。”
崔曄寧肯不知道。
對於天不怕地不怕的阿弦而言,如果說她肯乖乖聽話,除了以前的老朱頭,現在能“降服”她的,除了崔曄,當然不做其他人選。
這瞬間他忽然想起阿弦曾說過的話——她不想再當誰的棋子,然而現在,武后竟把他當作了“定住”她的有力棋子。
沉默中,武后道:“這樣一來,不管是對阿弦,對你,對盧家……甚至是對整個天下,都是最好的選擇。”
崔曄聽出了武后的弦外之音。
“對盧家?”崔曄凝眸。
武后望著這雙沉靜如星的眼睛,過了半晌才道:“有人天生風流,有人性情不羈,也有那些多情種子,什麼‘鴛鴦、比翼’的時刻掛在嘴邊,但我向來覺著,這世間所有人都可以如此糊塗失去理智一般,但絕不會輪到愛卿你。”
周身森然冷意沁來,脊背挺直。
崔曄已明白武后指的是什麼。
“本來我覺著,人生百年,那些七情六愛,不過最短暫浮虛的瞬間而已,”武后笑了笑:“可是……也許就如明愛卿所說,一切不過是因果造化,是冥冥之中皆有前定的。這樣想,我心裡也覺著順暢了好些。”
武后停了停,繼續又道:“所以,我也想就順應天意,既然沒有人傷損、亡故,那就讓一切都皆大歡喜,至少是皆有所歸便是了。愛卿你說呢?”
崔曄無法說。
就在此刻,牛公公去而復返,親自端了一碗湯水上來。
見兩人皆都無聲,他便走到崔曄跟前兒道:“天官一路鞍馬勞頓,娘娘知道您多有辛苦,這是娘娘一早兒就讓準備好的獨參湯,要給您進補身子的,快請趁熱喝了吧。”
崔曄看著他笑容可掬的臉,又看看上頭武后帶笑卻透著疏離的神情,參湯的氣息,讓他瞬間想起在他元氣大傷之時,阿弦偷了老朱頭珍藏的大參給他進補……
濃眉微斂,崔曄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