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雙眼睛在夜色裡爍爍發光。
其中最可怕的兩隻眼睛,卻是阿黑的。
黑貓似乎已經不認識阿弦了,兩隻金黃色的瞳孔裡,隱隱地泛現赤紅色,咻咻然地望著她,雖然看似是個貓兒的形體,卻已經如個食人鬼般可怖。
阿弦看的明白,便對桓彥範跟陳基道:“護著娘娘!”
武后忙抓住她的手臂:“你想幹什麼?”
她的手極為有力,阿弦懷疑自己會掙不脫、或者根本不想掙開。
她鼻子微酸,眼睛裡湧出薄薄地水光:“娘娘放心,我不會有事。”
武后對上她的雙眼,目光也柔和了許多,手微微鬆開,阿弦走前兩步,望著面前逼近的黑貓,叫道:“阿黑!”
小黑貓瞪視著她,仍是虎視眈眈的模樣,阿弦走前兩步,陳基幾乎忍不住想叫住她,又給桓彥範攔住。
阿弦將走到小黑貓跟前,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是蕭子綺是不是?”
黑貓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動不動,只有尾巴還在輕微搖晃。
熟悉貓科的人卻知道,這樣要捕食的前兆。
果然,黑貓喉嚨裡發出奇異的一聲響,然後便似一道黑色電光,刷地向著阿弦身邊掠來。
在陳基跟武后的驚呼之聲,阿弦探臂一擋,黑貓張口,死死地咬住了阿弦的手臂。
但這也正是阿弦想要的。
鮮血順著衣裳滴滴答答流了出來,有許多順著黑貓張開的嘴隨著滑了進去,但是黑貓仍是不鬆口,尖尖地牙齒深深刺入了阿弦的手臂之中。
武后大叫了聲:“安定!”
桓彥範跟陳基兩人再忍不住,正要上前,阿弦道:“別過來!保護皇后!”
兩人一頓,玄影跟逢生卻雙雙靠了過來。
阿弦伸手製止了玄影,逢生立在她身旁,看看她,又看看那死咬不放的黑貓,無奈地昂首長嘯了聲,卻並無動作。
黑貓惡狠狠地咬著阿弦,過了半晌,才從她的身上掉在地下。
鮮血原先順著傷口滑入它的嘴裡,染的口鼻上的毛兒都溼漉漉的。
但是就在黑貓落地的剎那,它原先漲大數倍的體型卻終於恢復了正常,不再是嚇人的黑豹,仍是那個小而柔弱的貓兒了。
而隨著貓兒落地,周圍廊下,庭院裡,屋簷上圍著的貓們,也像是得了號令一樣,飛快地消失無蹤了,就像是潮水退潮一樣,月光下,幾乎看不出曾經逗留過的痕跡。
………
崔曄本是會比逢生早一步趕到,卻被一個人絆住了腳。
那人並非別個,正是一手謀劃了今夜如此局面的蕭子綺。
長安城夜間除了鬼市,一般過了亥時都會宵禁,眼見宵禁的時候將到,陳基派來的人終於到了,崔曄問那人:“陳將軍是偶然碰見的女官,還是故意找她的?”
那送信的道:“是有事來尋女官的。”
崔曄“哦”了聲,打發那人去後,他想了想——陳基的心思雖然有些複雜,但是也斷不至於作出這麼晚了來找阿弦的唐突之舉,何況就算他做了,以阿弦的脾性,也絕不會答應。
略一推斷,崔曄便猜到一二,畢竟陳基是宮內的金吾衛大將軍,如果說這麼晚了還奉命行事,且讓阿弦無法拒絕的話,似乎必定跟某個人有關。
但是崔曄想錯了一點,他以為是高宗李治又按捺不住私自出宮,雖然想來是人之常情。
所以說百密一疏,崔曄沒想到,出宮的偏是武后。
他思來想去,心中不安的很,便起身出門,想去懷貞坊把阿弦接回來。
馬車才過了兩條街,車伕放慢了速度道:“天官,前頭有人攔路。”
這麼晚了……崔曄掀起簾子看了眼:“請上車吧。”
蕭子綺一笑,輕輕地翻身上車。
車廂裡,兩人對面而坐,崔曄道:“這麼晚了,你為何會在這裡?”
蕭子綺道:“我自然是在等你。”
崔曄道:“怕是要讓你失望了。”
“為何失望?”
“我對你毫無用處不說,且還可能壞你的事。”
蕭子綺自己取杯子倒了杯水,輕佻地問:“壞我的事,你指的是什麼?”
崔曄仍是不動聲色道:“你心知肚明,何必又問我。上次我跟你說過了,讓你限期立刻離開長安,你大概以為我是在同你說笑。”
“當然不是,”蕭子綺卻仍是泰然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