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耳畔聽見銅鈴聲響,一輛馬車從風雪中來,攔在她的跟前。
車廂的窗戶開啟,一個人道:“女官怎麼獨自一人冒雪而行?”
阿弦轉頭,雪迷了眼,卻仍將那人的臉看的極清楚——這人竟是陰陽師阿倍廣目。
阿倍廣目望著阿弦,道:“若是不嫌棄,我送女官一程如何?”
目光相對,阿弦一聲不吭,來到車轅處,縱身一躍上了車。
身上的積雪忘了抖,進了車廂後,被熱氣烘烤,很快渾身上下都有些溼淋淋地。
阿倍廣目從懷中掏出一方潔白的帕子,遞了過來。
阿弦拒絕,自己扯著衣袖把臉上脖頸的水漬略擦了擦:“大雪天,陰陽師去向哪裡?”
阿倍廣目把帕子收起:“我尤其愛雪天,雪把所有骯髒的汙穢的東西都遮蓋住了,天地之間只有這一片潔淨的白,所以每次雪天我都會外出,先前出城玩賞風景,可巧又碰見了女官。”
“潔淨的白?”阿弦道:“所以陰陽師也最愛那白蝴蝶嗎?”
阿倍廣目笑道:“女官還記得那個小玩意?”
阿弦道:“我聽說,在那天宮內夜宴,陰陽師以《子夜歌》陪襯,令蝴蝶幻化女形,技驚四座。”
阿倍廣目道:“不過仍是微末之技而已,對了,當時女官怎麼沒在場?”
阿弦並不回答,只是又問道:“我有些想不通,陰陽師為什麼會在那天地同樂的時候,演那樣違和哀喪的法術?是對自己的技藝甚有信心,還是覺著天朝皇帝胸懷寬廣不會責怪?”
阿倍廣目笑道:“女官多慮了,因為是小使的拿手技法,所以才用而已。”
阿弦盯著他,但心底想起的,卻是高宗夢見王皇后一節——在高宗夢中,也是有許多雪白蝴蝶,幻化出了王皇后,若說這只是個巧合……阿弦是不信的。
“除了在殿上獻技,陰陽師可還做了別的事嗎?”阿弦問道。
阿倍廣目道:“別的?我不懂女官的意思。”
阿弦盯著他的雙眼,凝神,阿倍廣目手揣在袖中,含笑不語。
起初阿弦什麼也看不到,在阿倍廣目身前似乎有一層無形而堅硬的透明的冰層遮擋,擋住了所有她想見的,但是漸漸地……
在她的注視下,就彷彿冰層上起了一道蜿蜒的裂痕,嚓——
“是要我做什麼?”阿倍廣目揣著雙手,微微欠身。
“你要對大唐皇帝降咒,告訴他……”那人回身,低聲道,“安定思小公主並沒有死。”
阿倍廣目道:“為何要這麼做?”
“你不需要理由,只需要出色地完成所託。”
“且慢,如果是其他人,降咒是可以的,但是那是皇帝,皇帝自有氣運護身,就算鬼神都難以侵害,我又怎麼會有這樣的能耐?”
“那就是你的問題了。”那人桀桀笑了兩聲,“陰陽師,各取所需,你幫我達成所願,我也會投桃報李,助你一臂之力!”
阿弦的心跳的極快,那人的臉卻在眼前模糊不清,她正想看的明白些,阿倍廣目卻轉過頭來,笑對她道:“看夠了麼?”
阿弦一怔,雙眼眨了眨。
一開一閉間,人已回到馬車內的情形,而就在她面前,阿倍廣目笑微微地望著她,道:“看夠了麼?”
“那是誰?”阿弦衝口而出。
“我不知道。”阿倍廣目回答。
“那你為何要答應他這麼做,你……又需要他們助你做什麼?”
“我有何所圖,請恕不能告訴,至於我為何答應他們,”阿倍廣目微笑:“因為我知道他們有能力幫我。”
“是嗎?你為何如此篤定?”
“還記得在街頭相遇之初,我曾對你說過的話麼?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阿倍廣目雙手抱在胸前,悠悠然道:“我很喜歡這個故事。”
阿弦似乎猜到了他將說什麼。
“現在你明白了麼?”阿倍廣目舉手,手指尖儼然也幻化出一隻白色蝴蝶,輕靈地閃動翅膀,阿倍廣目將手指舉高,“我當然知道他們有能力,因為他們有個自由自在又令人戰慄生怖的、我很喜歡的名字——不繫舟。”
第275章 明媒正娶
此刻對阿弦來說; 就像是置身在大雪紛飛的曠野; 數不清的凌亂的雪片從天而降,讓人眼迷而心亂,卻無處可逃。
阿倍廣目說罷; 望著阿弦道:“你對這個名字並不覺得陌生,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