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身剛穿好露面的時候,崔曄幾乎按捺不住地想讓她快些換回家常的男裝最好。
著實是有些太打眼也太耀眼了,平日裡不修邊幅的小弦子,還叫人瞧不出什麼特別來,如今換了正經的宮裝,就算是不言不語,這通身的氣派卻是瞞不過人的。
兩人上車往宮中來的時候,崔曄眼中有按捺不住的隱憂。阿弦卻在棄嫌身上的衣裳單薄而累贅,且還露出了大片的脖頸,讓她格外不自在。
阿弦忐忑:“虞姐姐說這樣才好,阿叔你覺著呢?”
崔曄看著她惶然不自信的模樣:“阿弦可是擔心……二聖見了會如何麼?”
阿弦見他如此懂人心意,抓了抓腮。
崔曄嘆道:“你放心就是了,這樣做是對的,衣裳跟首飾都是皇后娘娘一片心意,若她看見你穿戴著,一定會欣慰的。”
阿弦鬆了口氣,又帶些祈求的口吻對崔曄道:“過了這天,我就換回原來的裝束好不好?”
崔曄心中卻巴不得她如此,聞言正中下懷,卻不露聲色地順勢道:“我曾答應過阿弦,一切都隨你的心意,對我來說不管你如何打扮,都只是你而已。”
阿弦湊過來,將頭靠在他肩上,滿足地嘆:“阿叔對我最好了。”
崔曄摟著她,嗅到她身上難得的香粉氣息,回頭在她臉頰上輕輕地親了口。
不多時車到了大明宮,兩人下車,並肩往內,一路上遇到的宮女太監,看見崔曄還罷了,當看見阿弦的時候,無不目瞪口呆。
正走著,見一隊金吾衛從前而來,隊伍後面,是個熟人,且走且看著此處,雙眼裡透著驚疑。
………
陳基先前同金吾衛一塊兒巡視,才轉過彎,就聽副手道:“今日崔天官跟女官進宮謝恩,不知何時能到。”
話音未落,就看見那兩道卓然身影出現,副官笑道:“說曹操果然就到了,那不是崔天官麼?等等……”
他疑惑道:“天官身後那人是誰?”
一時之間,居然沒有認出崔曄身旁的人是阿弦。
陳基也正看著那走過來的兩人,第一眼看去,本以為崔曄是陪著他府內的某個女眷進宮來的,他淡淡掃了一眼,心裡還恍惚想:“怎麼弦子不來?”
聽那副手的疑惑,他再度定睛看去,越看,心跳的越是厲害。
眼睛只顧看向那邊,忘了正下臺階,虧得身手敏捷,加上副官從旁援手,這才勉強穩住身形。
陳基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問道:“天官身旁那個是女官麼?”
“我也才看出來,不是女官又是誰?”副官苦笑,“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是絕不會信的,沒想到女官換作女裝後,竟這樣美豔驚人,簡直,簡直比那什麼趙家姑娘還更勝一籌呢。”
他所說的自然是趙雪瑞,趙雪瑞才貌雙全,在長安城裡有“小”盧煙年之稱,把她來跟阿弦做比,可見這副官心裡的驚駭程度。
陳基望著那翩然而來的絕色之人,因距離越來越靠近,他看的也更清楚,那眉眼,神情,正是他素來最為熟悉的人……
陳基聽到自己心中呵呵冷笑了兩聲,剎那間,當日在天香閣裡,袁恕己趁著酒醉所說的那句話頓時又浮現在心中:你不知道你究竟錯過了什麼……
——那後來,他以為自己已經知道了。
但是直到現在,他又有些拿不準了。
當他覺著已經足夠了解阿弦的時候,那個人總會給他更多的意外,讓他原本已經按捺的愧悔之心越發翻江倒海。
崔曄同阿弦到了身邊的時候,陳基終於鎮定下來,他若無其事地行了禮,卻刻意讓自己不去看阿弦,只盡量地望著崔曄。
略寒暄了兩句,陳基向著阿弦一點頭:“我尚要巡視,就先告辭了。”
陳基一拱手,轉身頭也不回地去了,反把阿弦弄得心裡七上八下,她原本就討厭自己這樣的裝扮,如今見陳基冷冷地,連看也不敢看她,阿弦悻悻地嘆道:“我今日可是糗到家了。把陳將軍嚇得臉都變了。”
胡亂又揮了揮那豔色的披帛。
崔曄恨不得敲醒她。
他當然很瞭解陳基的心情:阿弦這會兒的裝扮,對任何男人來說……不亞於蜂蝶看到絕世名花,飛蛾望見暗夜裡的燈火。
陳基執意迴避,正是怕忘情而已。
可是轉念一想,又何必提醒她呢?崔曄便笑道:“橫豎過了今日你就不穿這個了,怕什麼?還是說……你想討他的喜歡才這樣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