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的月餅不做記,許媽裝得一盤,全是蓮蓉餡兒。
如此咬得三隻月餅,皆是蓮蓉餡兒。安康望著面前牙印齊齊的月餅,主動替如玉咬開一個,竟是五仁餡兒的,遞給如玉道:“我也替你嚐了,不好吃的在這兒了,快吃吧。”
他低頭望著面前一堆月餅,搖頭苦笑道:“嫂子,若是明早起來我不見了,必是叫月餅給撐死了。”
如玉佯怒道:“正長身子骨的孩子,不過幾只月餅便能撐死你,難道你是貓變的?”
她吃了幾口,放下那月餅一嘆:“也不知二妮過的如何。”
簡直做夢一樣的,三月裡她還被吊在陳家村的大麥場上等著陳貢抽鞭子了,怎麼不過幾月時間,二妮兒成公主了,她和安康有小院,有月餅,還有她小時候才能吃到的好東西,雖一家子人缺了大半,可也算是團團圓圓。
作者有話要說: 真是瞌睡就有枕頭,猜猜蕩叔準備了什麼驚喜!
第66章 中秋3
兩人坐在正房的廊下; 凌空一輪明月照著朱門大戶,也照著寒門小戶,無論人多人少,只要一家子人在一起; 那怕兩個人也是團圓。只是不知道這圓圓一輪明月,可也照著陳家村的山與田野; 那漫坡而下的村莊,她的小院,她的桃樹; 還有她和陳安實一起走過的,所有的路。
死去的那些先人們; 無人上香無人上供,也不知如今悽惶可憐成個什麼樣子。
隔壁不知那一家有樂聲起,是純純的雙管聲; 忽而一聲揚起,吹的婉轉悠揚。再接著樂聲急轉直下,勾心扯肺哀慼欲絕。這一聲已經將如玉和安康兩個扯到了音樂裡去; 再接著雙管幾處刻意停頓; 樂聲似斷似續; 恰似斷斷續續的抽泣與哭訴。
如玉才舉起小小的酒壺; 未及捂住嘴嘩啦一聲便哭了出來。她道:“這; 這是《江河水》,我小時候聽過瑣喇,可也沒有這樣……這樣……”
雙管本是雙音; 此時兩音忽而分開,高音激昂無比,低音淒涼悲切,樂聲急催,一聲更比一聲急。如玉轉身進了屋子,關上門窗,仍還躲不開那越來越急的樂聲,一聲聲吹到她心坎聲,失夫失家,離鄉千里的痛與心酸,並這些日子在永國府,踮著兩隻腳晃如舞於刀尖的煩難一併洶湧而來,果真是肝腸寸斷,失魂落魄,傷心欲絕。
《江河水》是一首古曲。它以全篇之樂,來講述孟江女失夫之後,哭倒長城的悲切,以及對於丈夫的愛和思念。還有她做為一個婦人,對於整個世道無力反駁,反處傾訴,無可申冤。從頭到尾,一聲一調所訴的完全是悲憤和絕望,完全沒有一丁點的歡樂,因此曲苦極,甚少有人鳴奏。
瑣喇之聲更哀,可如玉小時候沒有經過苦難離別,騎在祖父的肩頭上,只見人人和著樂聲哭的傷心欲絕,卻不知人之哀,不由樂起,而由心起,那樂聲,不過是將人心頭的哀勾了出來,叫它有個渲洩口而已。
“嫂子!”安康敲著門,問道:“你怎麼了,嫂子?”
如玉拍打著自己的胸口,搖頭道:“沒事,沒事,我只是想你哥了。”
她想起陳安實頭一回穿上新衣,躬背站在炕沿下,等著揹她時,自己一隻腳輕輕踏他的背,要試那背穩不穩的樣子。農村孩子老實,陳安實的耳根都是紅的,背起她穩穩當當,揹著她看遍整個陳家村。
他知道她愛吃些有味道的點心,到族裡替陳貢抄完帳,大半夜的回來懷裡捂著那給宗祠裡上供的點心,要帶到她山窖外,兩人並肩坐著望星星,他看著,她吃著,嘰嘰喳喳說些有的沒的。
他才是真正守了四五年,連她的胸都沒摸過,她的嘴都沒吃過,回回替她倒洗澡水,都是屏著息目不斜視的,將她當成月裡嫦娥,霜裡嬋娟一樣的護著。那才是真正的愛啊,兩人一起算什麼時候能長到年齡,算成親那天要備多少刀肉,要備多少碗菜,要請多少家人。說多少沒用的,手握在一起,等的就是拜禮成親入洞房的那一天。
那樣好的人,怎麼就瘦成一把骨頭,死了呢?
愛那麼奢侈,她也不可能再求得一分愛回來,可是對於往昔被愛所圍繞的,那些歡樂歲月的貪戀,終究還是止不住的貪戀。所謂肝腸寸斷,大約就是如此。
忽而樂聲戛然而止,安康叫道:“嫂子,快開門,有人來了。”
如玉以為是張君來了,賭氣喊道:“叫他回去!我今夜不回他家,就要睡在這裡。”
“嫂子,是我。”竟是二妮的聲音,如玉轉身一把拉開了門。
趙蕩持著方帕子,就在門上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