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往死你打,聽得沒?”
如玉取那生羊毛的棉褲扔了,一路下到麥場裡,便見陳貢在把老榆木的圈椅上坐著,身後圍著一群本村外村的男子們,而換了件新綢衣的魏氏,也在他身旁不遠處站著。
如玉心道:怪道他前幾天不發作,原來這是照準了要收拾我一人,所以要等著二伯孃回來給他做幹證。
新綢衣和新的金耳環不能憑空而來,魏氏既有了這些,肯定早就把如玉賣了,那這私自出村的罪責,她自然全推到了如玉身上。她才進了麥場,便聽陳貢吼道:“還不跪下!”
如玉側頭看了一眼麥場頭子上那將近三丈高的大柱子,那柱子到春節時候就會架上鞦韆,供孩子們頑樂。平常閒直,有婦人顛山走窪私自出逃時,族中便要捆到上頭抽鞭子管教。這會兒上面已經捆著粗粗一掛繩子了,顯然是給她備的。
如玉朗聲道:“我一不犯法,二不違天理,族長大老爺又還是個活人,好好兒的為何要跪?”
族長不算朝廷的官,族人們見他,除非有罪才要跪,不然是可以不跪的。若是此時如玉跪了,就等於是承認了錯誤,所以她才不肯跪。
陳貢一手拍著那椅背,一邊哼哼笑著,聲音十分緩和的說道:“無論你當初什麼出身,嫁人之前過的什麼日子,只要嫁到這陳家村來,就生是陳氏一族的人,死是我陳氏一族的鬼。小小年級仗著有幾份姿色就想往縣城跑,去了做什麼?去做粉頭妓子?到那煙花柳巷中去供人取樂?你自輕自賤覺得兩腿一掰就能有份不出苦下力的日子過,可我陳貢丟不起這個人。
既做了我們陳氏一族的媳婦,你便是跳崖上吊,也得死在我的地盤兒上。”
如玉聽陳貢說完,隨即問道:“族長大老爺,敢問你覺得奴家是犯了何罪?”
陳貢兩指遠遠指著如玉道:“私自一人出村而不到我跟前報備,就是大罪,你竟還不自知?”
如玉反問道:“你怎麼知道奴家是一人私自出村?”
陳貢掃了魏氏一眼道:“這裡有個證人,還是你們一房,她說你私自出村,難道你還不服,還不知自己的罪過?”
如玉搖頭:“不但不自知,奴家還覺得自己無罪!”
張君站在離人群不遠的地方,身邊還圍著圓姐兒並幾個小丫頭,他也心生好奇,好奇如玉想要怎麼跟陳貢一辯,遂也正聽著。聽到如玉覺得自己無罪時,村西頭虎哥娘為首的那一群婦人們先就笑了起來:“聽聽,多猖狂,竟還敢說自己無罪。”
陳貢當然也一直在觀察張君。陳寶兒這個王八蛋,趁著他們都不在意的時候,把個張君送到如玉家去吃飯,雖陳貢也知張君不可能看上如玉,但吃慣瞭如玉家的飯,畢竟熟嘴的狗也會護主。他怕張君要出來生事,所以方才一直都是和言。此時見張君並無所表示,膽子遂也大了起來,站起來厲聲喝道:“家法是我們男人定的,你個愚婦人只須尊從家法,養老撫幼,幹好自已的本分既可,一人出村私自往縣城裡去謀求下家,這就是你的大罪!”
魏氏此時也在陳貢面前站不下去了,趁著大家不注意悄悄溜到了人群中。如玉仍還在麥場中央站著,雖仍是那件粗布大衫,卻是挺胸抬頭,說出話來不卑不亢,聲音高揚:“奴家前些日子借了里正大人的《大曆會典》一書來讀過,見書中關於人口流動遷徙的卷十九中,沒有任何一條命令禁止農村的婦人們不能進城,不能回孃家,為何到了陳氏一族,就連進城,回孃家這樣的小事,都必得要給族長大人您報備過之後才能成行?
奴等婦人雖嫁到了你們陳家村,成了陳氏一族的族人,卻也是天地間堂堂正正的人,到這村子裡來,下田種地,生養孩子,孝敬公婆,是與丈夫相互扶持著過日子,又不是嫁了誰就成了誰的私產,憑什麼行動要受限制?”
陳貢雖然也知如玉幼時讀過點書,不比這村子裡別的無知婦人們好糊弄,但因她自來埋頭在自己家中,沒有出過挑,也沒有搶過眼,更甚少在人多顯眼處張揚過自己,所以一直以來都有點小瞧她。她這番話聲音又大又響亮,又說的句句在理,一時間陳貢竟不知如何回她。
陳家店子那曾叫張君放翻過的中年人走到麥場中央,聲音不高不低,卻是人人都能聽見。他道:“當然,論理來說,這位婦人並未犯得王法。但是你要知道,天子的律法管的是天下間的百姓,我們一個宗族中的族法,管的卻是族人。天子沒有規定婦人的言行,但天下的各個大宗族都有自己的族法,用來約束族人,這族法與國法相附相成,才有咱們的家國天下。所以,你的罪,恰是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