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承祖心裡不知是該歡喜,還是該覺得無可奈何,只是覺得天子略施些手段,差不多就把自己和夏皇后都擠兌到死衚衕裡。這位向來溫和寬厚,在宮裡口碑還算不錯的皇后,這次差不多是被逼到了死角。嘉靖目前大概是還沒下決心搞死張太后,於是毀掉夏皇后的名譽,順帶讓張太后面上無光,也是件情理之中的事。
如果考慮的再深一些,夏皇后之兄慶陽伯夏臣是少數幾個沒在楊記投資的勳貴之一,由於夏臣的性子偏於懦弱,惟張延齡兄弟馬首是瞻。這種不投資,也就是張氏的意思,也無可厚非。
可是在嘉靖看來,顯然這就是夏氏對皇帝疏遠,與太后親厚的證據。在東南,夏家也和楊承祖有過一些小摩擦,只是在楊承祖表現出了足夠的強硬後才退了回去。這種摩擦,顯然也不為嘉靖所容忍,殺雞儆猴,如果可以打掉夏氏家族,對於其他與張氏來往密切的大臣勳貴,都是個警告。也可以看做,是孤立張氏家族的一步棋。
夏皇后在深宮中見的風雨多了,於這些事上,反應也絕不遲鈍,這位一向以敦厚善良聞名大內的后妃,也終於翻了臉。
面無表情,神情中帶有一種憤怒到極限之後的無所謂態度,楊承祖這種當事人在她眼裡,自然就是要踩著自己屍體上位的小人,參考楊承祖的出身,一個忘恩負義的標籤,怎麼也不可能逃的掉。也就不能指望皇后對他有個和善的態度。
楊承祖倒並不介意皇后的態度,表情依舊和善“娘娘,您真的是誤會了。您想必是知道臣的根底,區區不過滑縣錦衣一百戶。全靠先皇提攜,才有今日的榮華富貴,不管怎麼算,臣都是受過先主大恩的。今天宮裡出了這麼大的事,蔣聖母現在還沒醒過來,這種天大的事情,不可能不了了之,不管怎麼說,都是要查個清楚。可是同樣的事讓誰查,得出的結果差異會很大。下面的奴婢是什麼身份,有什麼資格查這種案子?再說他們的為人,誰又能信的過?若是查起來,說不定為了完案,就把罪過扣在某個人頭上。又或者為了過去的一點宿怨,或是一些小事,就胡亂攀誣。萬歲派臣來調查,正因為臣是先帝遺臣,能做到不偏不斜,秉公而斷,娘娘您只需要把今天發生了什麼說出來,臣保證沒人可以往您的身上潑一點髒水。”
“哦,你是在審我了?笑話!你有什麼資格,來審問哀家!小人,佞幸!你有什麼資格,在哀家面前指手畫腳?哀家是先帝明媒正娶的皇后,爾等區區錦衣鷹犬,也敢在哀家面前放肆?現在,哀家命令你出去,馬上滾出這間宮殿,未奉宣招,不得進來。哀家的臉,也是你有資格看的?”
憤怒的夏皇后大聲呵斥著,驅逐著楊承祖,可後者似乎並不為她的威風所動,態度上依舊不卑不亢,面帶笑容看著夏皇后。
“娘娘,息怒。臣不會說話,招您不痛快了,是臣的罪過。今天皇宮著了火,大家心情都不好,您有點失態,臣也可以理解。您是皇后,臣不過是個錦衣武臣,您的話,臣是該聽的。可是沒辦法,臣身上負著皇命,這事,臣必須給萬歲一個交代。您是明白人,不會讓臣為難的,對吧?您的命令臣該聽,可是萬歲的旨,臣更該遵從,希望娘娘體諒。”
“皇命?”夏皇后冷笑一聲“讓萬歲下旨,賜死哀家好了。哀家寧死,也不會受辱。你這種身份的人,沒有資格在我面前說話,也休想讓哀家拿你當個人看。錦衣鷹犬,天子親軍,在哀家眼裡,你不過是個家奴!區區一家奴,也想欺主麼?今天,你們大動干戈,無非就是慈慶宮失了火,蔣聖母受了點傷。可是這四年之中,自從天子登基後,張太后所受的苦,你們有誰在意過?天子幾時拿張太后當過母親侍奉。今天的火,就是大明列祖列宗顯靈!奸賊竊居大位,任意妄為,天地不容,所以降下大火示警。今天這火,罪魁禍首不就是你麼,又何必在這裡假惺惺的問別人?”
夏皇后的傾訴似乎有些失控,猛的伸出手,指點著楊承祖的鼻子“你和劉氏那個賤貨,當初在滑縣思通,你當哀家不知道麼?若非先帝不幸駕崩,哀家早就把你千刀萬剮了。你現在又和永壽公主有染,還與永淳公主不清不楚,你以為你做的這些事,可以瞞的過天下人?人在做,天在看,你會有報應的!”
她在張太后身邊,對於這些事,是知道一些的,張太后不會跟她說的太詳細,不過一鱗半爪,她總是知道一點端倪。這時在盛怒之下,她失去了理智,一股腦的都發作出來,其中有多少是對正德的不滿,又有多少,是對嘉靖的怨恨,就很難說的清楚。
楊承祖見到夏皇后發飆,先是愣了一愣,隨後攤開了手,露出一絲無可奈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