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邊,紅著眼喚了我一聲。
我氣若游絲道:“常叔,我好難受……”
他抹掉淚,嘆息道:“好好的人怎麼成了這樣……對不起小姐,老奴沒能照顧好您,實在有愧老爺夫人的託付……”
我搖頭,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他湊過身來,用只有彼此才能聽到的聲音說:“常叔,去找元君意幫忙,帶我離開這裡。”
他一愣,“元公子?”
“他沒事吧?”
“他倒沒事,皇上好像沒有覺察你被綁架之事與他有關。不過也很難說,畢竟妍歌公主不可能什麼都不交代,自己背下黑鍋。但元公子手上握有突厥重兵,皇上應該不會輕易拿他開罪,你放心吧。”
我心下一定,常叔又問:“小姐,您打算怎麼做?”
“常叔,你還記得藏書閣最深處有一個梨木書架嗎?”
“老奴當然記得,其餘書架皆是紅木材質,唯獨那一個是用梨木做成。夫人生前曾多次吩咐老奴,定要小心維護。”
“對,在那個書架的最高層有一本書,你把那本書交給元君意,他自然知道應該怎麼辦。你告訴他,這次千萬別再出紕漏了,我縱然有九條命也不夠他折騰。”
“好,老奴記住了。”
常叔照顧我喝完藥,又陪我說了會兒話,便出宮回府了。
秋意漸濃,北風拂落枝頭的黃葉,呼呼地拍打著窗欞。鳳棲宮內香菸嫋嫋,安靜得可怕,我獨自一人躺在床上,愣愣地望著描龍繡鳳的床幃出神。
當年外祖父還是昭德太子時,被大皇子宋懌設計謀害,跌入蓮花池中性命垂危。所幸外祖母醫術高明,救回他一命。而後他便對皇權爭鬥徹底厭倦,遂趁病重之際服下假死藥,離開建康,從此隱姓埋名。
而那種假死藥的藥方被外祖母收錄在一本手札之中,儲存至今。現在我便如法炮製,效仿外祖父的做法,以死遁走。
這一次,大概真的要結束了吧。
我的高燒多日未退,太醫束手無策,傅惟急得大發雷霆,要他們醫不好我便集體陪葬。太醫院院使每天都來鳳棲宮報到,診脈,施針,煎藥,事事親為,不敢有絲毫怠慢。
我閉目假寐,暗暗盤算著假死丹藥何時才能煉成。縱然高燒使我頭腦糊塗,可我的心卻明澈如鏡,無悲亦無喜。
這日午後,傅惟與眾臣在御書房議事。我頭痛得厲害,喝完藥便沉沉地睡了過去。醒來時,天色漸沉,常叔靜立在床邊,周圍的宮人都退了下去。
我坐起身,欣喜道:“常叔,你終於來了,那個……準備好了嗎?”
常叔點點頭,四下環視一圈,迅速掏出一枚小盒子,道:“小姐,您現在服下的話,大約四五個小時候後便會起效,不過藥效只能維持七天,必須想辦法在七日之內離開。”他將盒中藥丸遞給我中,我盯著那棕色的小丸,許久沒有動作。
只要吃下去,我就能離開這個囚禁了我五年的地方……
可是為什麼,此刻,悲慼不捨之感沒頂而來……
紗簾重重,外殿人影晃動。
常叔催促道:“小姐。”
我深吸一口氣,將藥丸吞了下去,道:“傅惟應當不會那麼輕易讓你帶我走,你少不了要與他做一番爭鬥。元君意不方便出面,待會兒我會寫一份遺書,讓傅惟將我送回洛陽安葬。你且將遺書收好,待我‘斷氣’之後便拿給他看。”
“您放心,老奴知道該怎麼做。”
我躺下,緩緩閉上眼,道:“好,那就好。”
稍頓,常叔問道:“小姐,您這次離開長安,可曾想好去哪裡安頓?”
“回江南吧。”
掌燈時分,傅惟踏月歸來,抖落一身秋霜。
他解開外袍,躺到我身邊,探手將我摟進懷中,眉眼是難得一見的溫軟,“玉瓊,覺得好些了嗎?”
清新醇厚的氣息立時盈滿口鼻,帶了一絲龍涎香的氣息,分外熟悉,令人安心。
我“嗯”了聲,默了片刻,忽然問:“運河工程進展得如何了?”
他嘆了口氣,道:“不是說好安心養病,不操心這些的嗎?”
“我想知道。”
他無奈地笑道:“好吧,我說給你聽。運河工程進行得非常順利,由工部尚書主持一切施工,眼下正是江南河流的枯水期,鴻溝和邗溝可同時修繕,預計明天春天便可完成,鴻溝一旦修成,通濟渠便完成了大半。”
我點頭,喃喃道:“好,那我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