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得一愣,不知自己的“氣度”和普通世家子弟有何不同。
卻見齊折暉笑著指著這個調皮的妹妹:“你這滑頭,明明看到我起身迎七皇子才猜出他的身份,口中的話倒是冠冕堂皇。”
看到兄妹倆笑成一團,他這才反應過來,跟著一笑,餘光卻不由自主地瞟向右手邊的齊半靈。
那個晚冬的下午恍若昨日,無論遠在南中,還是回到大都,午夜夢迴,他總還會回想起初見齊半靈的情形。
可是現在……
裴亦辭垂下眼眸,用硃筆在手中奏摺上批了幾個字,隨後抬起頭吩咐孫祿:“你遣人去一趟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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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半靈回到鳳棲宮後,倚綠命人端了熱水進寢殿,又讓閒雜人等退下,自己替齊半靈慢慢擦洗著。
她見齊半靈閉目不言,左思右想一番,還是開口問了:“姑娘,皇上怎麼你了?你怎麼哭起來了?”
齊半靈捧著帕子捂住臉,聲音嗡嗡地傳出來:“倚綠,我這日子沒法過了。”
想起方才在建章宮的情形,齊半靈真覺得又怕又丟人。
不知為何,她都二十多的人了,陛下一發怒,竟就不由自主嚇得哭出來了。
齊半靈越想越臊,把臉埋在帕子裡不肯露出來。
倚綠一驚,連忙問:“怎麼了?皇上可是因為禁苑的事情要下旨處置您?”
齊半靈抬頭,眼眶泛紅:“若當真罰我,我也便認了,可皇上他這喜怒無常的性子,往後日子該如何是好?”
倚綠聽齊半靈將今日的事情道來,雖不知皇帝為何如此反常,但得知他不與齊半靈計較禁苑的事情,便也放心了。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畢竟自從進了皇宮,倚綠就沒想過能安穩度日。
倚綠又想起一樁事來:“對了姑娘,這禁苑裡到底有什麼呀?”
齊半靈進禁苑的時候一心念著興哥兒,聽倚綠這麼問了才想起,蹙了蹙眉心:“說來也奇,這禁苑裡只種了一大片美人香,似乎沒有別的了。”
她想到這裡,心裡疑惑不已。不過是一片花園罷了,為何不讓人出入,還要重責誤入的宮人?
倚綠臉色一變,接著攪帕子的空擋緩了口氣,臉上又有了笑意:“陛下可真厲害,美人香這般難在北方生長的花都能栽下一大片。”
齊半靈點點頭:“是啊,禁苑裡的美人香至少種了六七里吧。我記得當年我從潤州回大都,帶了些美人香的種子,結果一株也沒活成。”
倚綠也想起當年齊半靈無憂無慮的閨閣時光來,眉間也舒展開,跟著笑起來:“是呀,過了幾年大少爺託人從潤州重新帶回的種子也沒活,姑娘您氣得蹲在地上拍枯死的幼苗,灰頭土臉的還不罷休,非說要拍到它們‘詐屍’為止……”
她說到這裡,話音戛然而止。
齊半靈差點把嘴裡的茶水噴出來:“竟還有這事兒?”
自打重病後,許多過去的事她都莫名沒了印象。可她萬萬沒想到,小時候還有這麼幼稚的舉動。
倚綠笑著嗯了一聲,心裡卻波瀾難平。
她還記得,那一幕恰巧被要去齊折暉院子的當時的七皇子裴亦辭瞧見了,他站在後頭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齊半靈聞聲驚了一跳,回頭見到裴亦辭,連忙抹了抹臉,卻不知自己手上本就都是淤泥,一張小臉越發像個小花貓了。
想到這裡,倚綠臉色白了白。
陛下在禁苑栽遍美人香,莫非真和她家姑娘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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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皇后娘娘的孃家外甥誤入禁苑,陛下不僅沒責罰,把皇后單獨宣去建章宮後,皇后手中拿著陛下的賞賜出來的訊息很快就傳遍六宮了。
“什麼!”
秦如月水袖一甩,小几上的茶盞又遭了秧,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飛到十步外,摔到地上被砸得稀碎。
她銀牙緊咬,“往年誰誤入禁苑都落不得好,憑什麼這皇后進去,陛下連聲斥責都沒有?”
青綿臉色也很難看,湊到秦如月身邊低聲說道:“這倒也罷了,奇怪的是,有小太監看到皇后出來的時候,手裡還拿著一個匣子,似乎是陛下的賞賜。”
秦如月皺了皺眉頭:“這不對……皇后進了禁苑這樣的地方,哪有不罰反賞的道理?”她沉吟一番,斟酌著說道,“或許,陛下是看皇后為了找小孩闖了進去,這才輕輕放過了。”
“那個匣子……指不定是送給小孩子的玩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