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也是個傀儡!”
話音剛落,所有的黑絲線突然收縮,力量很大,廟牆都被拽得瑟瑟作響,天棚上的灰塵嘩嘩往下掉。
“我靠,快走,她要發飆了。”解鈴和解南華架住我的胳膊,我們三人跑出了廟門。
剛出去,只聽“轟隆”一聲巨響,這座不知多少年曆史的小廟塌陷了一面牆,煙塵四起,天花板也隨之崩裂,木頭樑柱、磚頭瓦片陷了一堆。
一片廢墟中,女孩垂著頭分開雙腿站立,擺出一個極酷的造型。
月光灑落在她的身上,她一動也不動,身上生出來的那些黑絲拖在地上,如同展開的一襲黑色長袍。
最怪的是在這個女孩的背後,黑絲裹住了一樣東西,纏得密密實實,看上去就像個巨大的黑色蟲蛹。這個蟲蛹呈橢圓形,又有點像雞蛋,黑絲把它纏縛在女孩的後背上。
“這才是真正的傀儡師。”解鈴笑。
藉著月光,我看到那個“蟲蛹”最上面露出一個小小的腦袋。這腦袋禿著頭,面色蒼白,兩隻眼睛分得特別開,看上去就像個智障。
一看到他,我陡然驚叫一聲,我靠,這不就是林文美軟禁的那些孩子中的一個嗎!醫院曾經檢查過,他是小兒麻痺加智障,怎麼?他……他才是真正的傀儡師?
那智障歪著腦袋看看我們,本來分開特別遠的兩隻眼,忽然移動,恢復到正常人的距離。他的眼睛又細又長,看起來極為狡黠,看看我們,呵呵笑:“能逼我現出原身,不簡單啊。”
“你是真正的傀儡師,幕後的太夫。”解鈴收起笑容,一臉嚴肅地說。
“不錯。本人天海光坊,陰陽道傀儡派傳人,師傳正成居士。來中國已經三年有餘,歷練不凡,接觸認識了許多高人,我頗有受教。”智障狡黠地笑。
我們沒有說話,一起默默地看著他。
“解桑,能否問一個問題。”天海光坊道。
“請講。”解鈴說。
“你們剛才說‘太夫’,那何為真正的太夫?”天海光坊問。
“願請教。”
“太夫不單單唱詞和對白,更要謀劃整齣戲劇的劇情,所有人物的情緒變化,”天海光坊說:“這才是整齣劇的靈魂。”
“你認為你做到了這一點?”解鈴問。
“還請三位不要誤會,我本人沒什麼壞心,所做之事不過是為了傀儡一門的真髓,我在探尋傀儡術的極限。”天海光坊嚴肅地說。
他道:“我之所以遠渡中國,就是為了這個目的。控制一個傀儡,就要深入瞭解這個傀儡,傀儡術的最高奧義便是,傀儡不在是傀儡,而由傀儡師賦予它靈魂。我在最初修習傀儡術時,發現操縱傀儡的過程中,逐漸失去本我意識,當我操縱傀儡時,只有完全湮沒我個人的特點,才能讓它更好地融入原來的生活而不為別人所查。這個過程很奇妙,我發現雖然我在操縱傀儡,但同時我也被傀儡反控制。”
“就是因為這個糾結,”天海光坊說:“我才會走遍天下,尋找奧義的真諦。我發現每一具傀儡背後都隱藏著很猙獰的東西,它在吞噬我的本心,而又說不出來那是什麼。我想知道,‘控制’的背後到底是什麼。”
“所以你就導演了隆城這一齣戲?”解南華說。
天海光坊搖搖頭:“從始至終,所有一切的發展都是順勢而為,我沒有刻意在控制什麼,我一直在觀察,觀察整個事態的發展。我發現發生的這些事,我們之間打來打去,其實都在被一個看不見的東西所操縱。解桑,你說我是太夫,但我總覺得,冥冥之中,還有一個太夫在控制著我,在控制著你,控制著我們大家。林文美和我雖然能夠禁錮有形的靈魂,卻完全受制於這個無形的幽靈。”
他說的這些問題,有點深刻。我從來沒想過,今天這個日本人提了出來,我也覺察出不對勁。隆城發生的這些事,包括我以前的種種經歷,就像是有個無形的人在操縱著,在為我編寫程式,在為我鋪陳命運。
“你們中國有個很古老的寓言,非常深刻,叫做不射之射。師父曾經告訴我,最高境界的控制就是不控制。”天海光坊說。
解鈴笑著說:“傀儡背後隱藏的那個猙獰的,又說不出來的東西,我告訴你那是什麼。”
“還請解桑指教。”天海光坊說。
“道。”解鈴說。
“道可道,非常道?”天海光坊說。
解鈴點點頭,臉色凝重,嘴角卻露著笑:“不錯。道可道,非常道。”貞來助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