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頗不高興,“這是大事,你們父女倆偏偏都不上心,蕊蕊有幾斤幾兩你心裡不清楚?也真敢讓她去給遠兒看病,一個月了都沒什麼起色,要是過了年還沒好,你們就待在太醫院別回來了!”
謝芸性子溫婉,甚少說重話,今天如此氣躁想必是因為兩個孩子都有了麻煩,一時心急所致,陸珩感同身受,剛要出言安撫愛妻,謝懷遠卻先開口了。
“姑母,蕊蕊的醫術盡得姑父真傳,莫說是王都,就算在整個楚國也是數一數二的,我的傷有多難治您也知道,如今能站起來已經是萬幸了,您千萬別責怪她。”
“你啊,從小到大就沒有不護著她的時候!”
對著侄子那張明朗的笑臉,謝芸無論如何是沒法再發脾氣了,一旁的陸珩卻揚了揚眉梢,似乎對他的態度非常滿意。
未幾,婢女端了茶和點心上來。
陸家雖然不是什麼大世家,但在吃穿上都很講究,茶是明山上本株所產的正山小種,點心是荷風齋新上的時令果子,綠的碧波盪漾,紅的鮮甜誘人,兩種顏色交織成一團,在這素色漫天的冬日甚是喜人,可是謝懷遠卻沒怎麼動。
“姑母,蕊蕊在家麼?”
“在自個兒房裡待著呢。”
聞言,謝懷遠彎唇笑道:“那我先去看看她,等會兒再來陪您敘話。”
謝芸知道他們倆感情一貫很好,也沒有什麼可避諱的,擺擺手就讓婢女領著謝懷遠去了,走的時候特地叮囑了好幾句,只因雪重路滑,謝懷遠一一應下,然後邁開步子朝西院而去。
人聲一停,搬動重物的聲音就變得格外明顯,下人來去一輪又一輪,積雪都快被碾平了,陸珩和謝芸終於感覺到不對,雙雙走出花廳,只見半開的大門外堆滿了朱漆鑲金木箱,繫著絲帶綁著繡球,一眼都望不到盡頭。
這種場景幾日前他們剛剛見過一次。
陸珩叫來管家沉聲問道:“這些聘禮是怎麼回事?”
管家一臉怔忡,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麼問,半晌才回了一句話:“表少爺沒同您說?這是謝家送來的聘禮啊……”
兩人頓時愣在當場。
這演的又是哪一齣?
另一頭,謝懷遠已經來到了陸明蕊的臥房前,修長的指節在雕花門扇上輕叩了兩下,未過多時,熟悉的嬌嗔聲就從裡面傳了出來。
“都說了我不吃了,你們煩……表哥,怎麼是你?”
陸明蕊怔怔地看著立在門前的謝懷遠,半天才反應過來——輪椅不坐,手杖也不帶,他這是想幹什麼?
“你給我進來坐著!”
陸明蕊伸手去拉他,他卻紋絲不動,漆黑如墨的雙眸緊緊地黏在她身上,一刻未離,猶如一顆埋藏多時的小種子,如今終於開枝散葉,長成參天大樹,與她密不可分。
“蕊蕊,我今天來……是有事想同你說。”
“有什麼事不能坐著說?我說了多少遍了,你的腿現在不能用力,否則以後復健的時候要出大問題的,你怎麼就是不聽?”
醫囑不聽,拽又拽不動,陸明蕊瞪著眼前這個高大俊逸的男人,頗有些氣急敗壞,豈料他只是淡然一笑,猶如春風化雨,絲絲浸入心田,瞬間就驅散了她的不快和焦躁,然後抬手撫上她的肩頭,淺聲拋下一句話。
“我總不能坐著輪椅來求親。”
“你求的哪門子——”
陸明蕊下意識地反駁,隨後猛地收聲,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她沒有姐妹,也沒有遠房親戚寄住在家裡,府中的婢女也多半是上了年紀的,他到陸府來求親,符合條件的只有一個,就是她。
剎那間,他說過的話全部從腦海中浮現出來,每字每句都無比清晰。
“她要展翅高飛,你就要解開手中的絲絛,她要追逐月光,你就要停下阻攔的腳步,有朝一日她累了,或是深陷泥沼,你才能夠伸出手去擁抱她。”
他不是勸慰她,他說的是他自己。
陸明蕊知道自己當時理解錯了,也明白了謝懷遠的意思,整個人超乎尋常的冷靜和清醒,卻只能仰頭看著他,紅唇微張,露出半截貝齒,卻擠不出一個字來。
他說過,當她陷入困境他才能伸出手來擁抱她,所以他來了。
此前種種終於有了合理的解釋,會每個月從關東寄一封信給她,會在戰火紛飛之時跑遍整個靈霄關給她買來一支糖葫蘆,會在她心情沉重的時候忍著傷痛帶她出去玩,這些不是因為他是她的表哥,而是因為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