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樓建在湖中央,總共有三層,最上面的閣樓裡架著一面鑲金牛皮鼓,被雪紗朦朦朧朧地掩住了,好像只有在節日時才會開啟。二樓則是樂師們伴奏的地方,不但存放著各種稀有的樂器,還設有一張巨大的幕布,可作燈影戲之用。一樓就是小生花旦們唱戲的地方了,兩隻銅狻猊鎮宮,一方回形雕欄映水,盈盈瀲灩,頗具韻味。
今兒個唱的是桃花扇,端木箏坐下來的時候正好演到題詩贈扇這一幕,李香君拋開水袖回眸的那一瞬間格外驚豔,細細看去,其眉眼勾勒得甚是清秀,衣色也很素淡,可僅憑一個動作就將秦淮豔妓的風采展現得淋漓盡致,可見功底極深。
“早前就聽王爺說過,梨園是城中首屈一指的戲班子,今日得見果真如此。”
紫鳶仔細地撇去了茶中浮沫,將琉璃盞送到她手中才道:“可不是,剛才那一句良辰美景奈何天聽得人耳朵都酥了,連奴婢這等不懂戲的人都格外喜歡呢。”
端木箏無聲而笑,旋即啜了口茶。
紫鳶瞧出她眼底淡淡的倦色,遂彎下腰勸道:“夫人,若是乏了就回去吧。”
“再待一會兒。”端木箏放下琉璃盞,然後把手攏進了袖子裡,一邊摩挲著小暖爐一邊低聲道,“總是這般不合群已經夠引人非議了,再拂了侯夫人的好意提前打道回府,那些人就該說王爺的不是了。”
紫鳶忿忿不平地說:“那些官眷們都是逢場作戲的好手,嘴裡沒有一句真話,您不跟她們來往才是對的,她們還敢編排王爺,真是不知死活。”
“人在戲中,就得按照劇本來。”端木箏凝視著臺上不停穿梭的衣香鬢影,語聲淡然,“王侯世家的相處模式不會因為任何一個人而改變,我若做得不周全,旁人只會覺得寧王府門庭不嚴,王爺如今還在關外打仗,我幫不上忙便罷了,總不能再讓他有後顧之憂。”
“怎麼會?您一直都是謹小慎微地處理這些事,旁人能挑得出什麼毛病?再說了,還有娘娘當您的靠山,誰又敢來找您的麻煩?”
“紫鳶!”端木箏臉色微微一凝,沉聲呵斥道,“這話以後休要再提。”
雖然她和嶽凌兮交好的事情外人大多知道一些,但幾乎都以為是楚家兩兄弟關係好的緣故,過分強調這一點甚至拿來當令箭,難免會引起好事之徒的猜疑,若是查出嶽凌兮真正的身份就完了,所以她在外面都格外低調,對此閉口不提。
紫鳶也知道自己失言了,低著頭小聲地請罪:“奴婢口無遮攔,請夫人責罰。”
端木箏見她滿臉自責和後悔,又是為了護主才如此,當下就沒有再訓斥她,語氣也隨之軟下來了:“娘娘的手傷到現在都沒完全恢復過來,又懷著小殿下,當是休養為主,不能讓這點陳穀子爛芝麻的小事驚擾到她,進宮時也絕不能提起半個字,你且記牢了。”
“是,奴婢謹記在心。”
紫鳶認真地應下了,沒過多久,御風長亭的另一頭緩緩走來一群貴婦人,皆是熟面孔,主僕二人也就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轉而專心聽戲,奈何樹欲靜而風不止,那些人就在不遠的地方坐下了,竊竊私語的聲音不斷地傳過來,甚是擾人。
武功太好反倒成了累贅。
端木箏暗自哭笑不得,正準備不著痕跡地換個地方,某個敏感的字眼突然鑽進了耳朵裡。
“司徒夫人?”
“是啊,沒聊幾句就走了,說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等著她去辦,我的天老爺喲,誰不知道司徒家是上不得檯面的三流世家,她家老爺也不過是個五品理事官,平時在小老百姓面前逞逞威風就算了,如今架子都擺到侯夫人這來了,真是不知死活!”
“你可別這麼說,前些日子她好像真跟宮裡的人有所來往……”
“嘁,你開玩笑也要有個度,咱這宮裡又不像前朝那樣鶯鶯燕燕一大群,誰暗中攀上什麼關係都不知道,如今後宮滿打滿算也就兩個女人,還都是夜家的,老的眼高於頂,小的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她能跟誰來往啊?”
“你說話注意一點,被人聽到了怕是要治你個不敬之罪。”
“哎呀,知道啦知道啦。”
聲音就此中斷,幾個閒聊的婦人沉寂在這片寧靜之中,過了一會兒似乎覺得聽戲無趣,索性去隔壁的亭子裡打牌九去了,然而聽者卻起了意。
“紫鳶,那個司徒夫人近來風頭很盛?”
“倒也不是……”紫鳶斟酌了一下措辭,然後附在她耳畔輕聲道,“她以前喜歡跟在幾位侯伯夫人身邊,言行舉止就像是個馬前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