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西夷那邊民風開放,素無男女之別,如今看來果真不假,這嶽姑娘只怕是飽受荼毒,心都大得沒邊了……
想到這,流胤又朝樓上看了一眼,兩人正在商量吃什麼。
“這段時間也學了不少詞了,今天的菜你來點。”
楚襄把選單往嶽凌兮那邊一推,她雙手並用地接下,才大致掃了一遍就開始發懵——這佛跳牆、蜜三刀、陽春白雪都是什麼玩意?
她面不改色地把選單往回推:“還是您來點吧。”
“教了你這麼久,總該讓我看看效果如何。”楚襄紋絲不動,神色頗為閒散,一點兒壓力都沒給她,“你點什麼,我吃什麼。”
他都這樣說了,她還能怎樣?
嶽凌兮緩了緩,一口氣在選單上連點三下,然後果斷把東西交還給小二,小二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嫌棄,卻也沒說什麼,撇撇嘴就走了,嶽凌兮瞧得清楚,扭過頭又來問楚襄:“我是不是點得太少了?”
“你覺得呢?”楚襄淡然相視,心中雖有答案,卻把問題又扔了回去。
“我覺得夠了。”嶽凌兮無意識地撫摸著桌面上古老的紋路,喃喃道,“以前過年的時候我家都只上三個菜,我娘會炒一盆自家種的小菜,再把曬乾的小魚和幹豆角一塊蒸了,放些辣子和麻油,出鍋的時候可香了,妹妹最喜歡吃,每次都搶著往碗裡撥,爹就在一旁笑看著她,不時夾幾片滷好的豬肺下酒。”
楚襄聽著神色未變,扣在扶手上的五指卻緩緩收緊。
當年嶽群川被抄家之時搜出來的錢財何止成千上萬?一脈相連的旁系卻清貧如洗,若不是被這個案子牽扯出來,恐怕早就沉寂在遙遠的江州了。
他真是該死。
楚襄腦子裡想著陳年舊案,嘴裡說的話卻是渾然無關:“那你喜歡吃什麼?”
“我也喜歡吃小魚乾,不過娘說妹妹正在長身體,我就都讓給她了。”
嶽凌兮兀自沉浸在回憶裡,楚襄卻沒有再接話,因為他明白,即便她再貪戀那份美好,她也不可能再嚐到母親做的菜,她的妹妹也不可能再長大。
一切都回不去了。
漫長的沉默中,小二將菜端到了兩人面前。
“二位客官,請慢用。”
嶽凌兮在碗碟與桌臺的碰撞聲中回了神,一眼掃過去卻驀地僵在了當場,她都點了些什麼東西?一碗陽春麵,一盅蘑菇湯,還有半碟蜜汁麻花,全是素的,連肉沫都沒有!
偏偏對面的楚襄已經開始動筷子了,先試了麵條,然後撥出一小碗給她,還道:“這個味道挺清淡,你也試一試。”
她吃了一口,只覺寡淡無味,不知他這種吃慣了辛辣口味的人是如何忍受的。
“您別吃了。”嶽凌兮將碗奪過來,神態頗窘,“陽春白雪不是一首高雅的樂曲麼?怎麼成了麵條加豆腐……”
“楚國的食肆近幾年來都熱衷於把菜名取得文雅,陽春白雪已經算是淺顯的了,等到了王都還有更匪夷所思的。”楚襄見她抱著碗不放,薄唇微微勾起,轉手又夾了一筷子麻花給她,“這個點得不錯,是這裡的特色小食。”
嶽凌兮本來已經對自己點的菜不抱任何希望了,經他一說,便揣著試試看的心態嚐了一口,誰知那麻花噴香酥脆,上面裹著的飴糖亦是甜而不膩,在舌尖層層化開,猶如飲蜜。
確實不錯。
即便對甜的東西沒什麼抵抗力,嶽凌兮卻十分有節制,只吃了一塊就不再動筷,反而好奇地看向楚襄:“您似乎對這裡很熟悉。”
“少時經常隨舅父到邊關歷練,曾經在這住過小半個月。”楚襄淡淡道。
怪不得他沒有半點兒皇親貴族的驕縱之氣,吃起這些平民食物也甘之如飴,原來是自小就離家歷練的緣故。
嶽凌兮如此想著,又替自己和楚襄分別盛了一碗湯,然後垂下頭默默地啜飲著。
飯後,整個客棧變得空曠起來,他們一行人趕了半天的路,都準備休去息一下好養足精神,楚襄也不例外,豈料剛進房間就發現嶽凌兮要出門,他腳步一頓,下意識伸手攔住了她。
“做什麼去?”
“去城南的書鋪買辭典。”
說來也不趕巧,這一路上經過的都是小鎮子,買辭典的事就這麼耽擱下來了,今天算是正兒八經地進了次城,她得趁此機會去書鋪看一看,免得楚襄隔三差五地考校她,她再像今天那樣鬧笑話……
楚襄只瞟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也不多說,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