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夜色之中,御輦悄然停在了前坪,楚襄手持一盞夜燈獨自走進漆黑的殿內,燈光從鏤空玉璧中滲出來,宛如細碎星芒,搖搖晃晃灑落一室。
擺在正中央的冰鑑還在持續不斷地散發著涼氣,房裡的溫度並不高,足以讓人一夜好眠,可床上的人兒似乎並不安分,輾轉反側,呼吸沉重。
楚襄終於察覺不對,大步走上前掀開了幔帳,只見嶽凌兮抱著涼被蜷縮在角落裡,雙眼緊閉,滿頭細汗,不知是被魘住了還是哪裡難受。他面色驟沉,伸出雙臂把她抱入懷中,然後輕輕拍打著她的臉頰。
“兮兮,醒醒。”
嶽凌兮嚶嚀一聲睜開了眼睛,神智卻還處於混沌之中,半天才認出他是誰,旋即輕喚道:“陛下……”
“是不是不舒服?”
楚襄一邊詢問一邊去摸她的額頭,溫度略有點高,但還沒到發燒的程度,興許只是熱的,思及此,他讓人拿來了帕子,在涼水裡浸了一會兒才貼上她的臉頰,她似乎清醒了些,卻仍然沒什麼力氣,腦袋直往他懷裡栽。
見狀,楚襄準備命薛逢春去請太醫,誰知目光一轉恰好看見了圓几上的藥瓶,心念電轉間他突然明白了,抬手就扯開了她的衣襟,果不其然,胸前紅了一片,摸上去都燙手。
這藥性也太霸道了。
雖然陸明蕊事先都同他一五一十地講清楚了,可現在的情況已在意料之外,讓他措手不及。他抱著嶽凌兮轉了個角度,想再看仔細些,不料銀白色的寢衣從肩膀滑了下來,露出大片裸背,昏黃的光線下,幾條蜿蜒的舊傷疤就這麼戳進了他眼底。
竟連背後都有……她身上究竟還有沒有完好的地方?
楚襄的臉隱在暗影下,看不清神色,扶在嶽凌兮肩上的手卻慢慢收緊,她有些難耐,勉強掀起眼簾去看他,卻是一片朦朧。
“兮兮。”楚襄的聲音又輕又低,隱約帶著誘導之意,“告訴朕,這些傷疤是如何來的?”
炙熱的大掌在她背上不停摩挲,彷彿勾起一連串火花,惹得她顫慄不已,汗水無窮無盡地往外湧,浸溼了他的衣袍,也讓她越發昏沉,甚至都無法理解他話中的意思。
楚襄凝視著她,不疾不徐地又問了一遍:“是誰傷的你?”
嶽凌兮像是反應過來了,低喘了幾聲,唇間逸出兩個模糊不清的字眼,楚襄聽得分明,俊臉霎時蒙上一層寒霜。
果真是那些該死的差役!
當時她才八歲,又是個弱不禁風的女孩子,那些人竟也下得去手!
這麼多年過去了,疤痕雖然都已經長開,但依然觸目驚心,可見當時傷得有多厲害,楚襄盯著那片裸。露在外的肌膚,只想撩開寢衣看看其他地方是否也是如此,手伸到一半復又停住,轉而撫上她的臉,即便怒火在胸中橫衝直撞,力道始終輕柔。
嶽凌兮雖然仍是渾身燥熱,卻不像剛才那麼難以忍受了,待睏意來襲,倚著楚襄就這麼睡了過去,楚襄也沒有離開的意思,雙臂一直環抱著她,彷彿不覺得累,旁邊站著的薛逢春和書凝對視一眼,都認為有些不妥,遂出聲請示。
“陛下,修儀就交給老奴等人照顧吧,您累了一天,還是早些……”
“退下。”
毫無溫度的兩個字把所有未盡之言都逼了回去,兩人不敢再勸,只得彎身告退,闔上門扉的一剎那,書凝依稀瞧見楚襄給嶽凌兮挪了個舒適的睡姿,然後就靠在床頭不動了,幔帳如雲霧般散開,遮住了依偎著的身影。
陛下是要留宿宜蘭殿?
書凝微驚,隨後深吸一口氣,在薛逢春別有深意的眼神中走出了殿內。
她明白他的意思,所以要去囑咐那些小丫頭一聲,此事可萬萬不能傳出去,否則陛下和修儀都該有麻煩了。
二十二、
一連數日晴好,陽光遍灑王都,唯獨城北的許府上空籠罩著一團陰雲,甚是壓抑。
“老爺,咱們就這麼一個兒子,要是真落在天牢裡被關上兩年那就全完了!”
婦人哭哭啼啼的聲音十分刺耳,擾得許昌之無法靜下心來想事情,按捺了片刻,終於忍不住拍案而起,面色鐵青地吼道:“你給我閉嘴!每天就知道在家裡鬧,你以為天牢是我許家開的嗎?說放人就能放人?”
“那您倒是再想想辦法啊!”婦人哭得更厲害了。
“你說得倒是輕巧!”想起自己兒子乾的好事,許昌之越發氣不打一處來,“明知朝廷三令五申不準豢養官妓,他倒好,竟敢在大白天帶著人去遊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