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能?”霍笙語氣溫和,“反正都到了晉陽,至多再行十數日便至長安。而且我不是答應過幫你尋回父親?到時你們父女二人可直接在長安相聚。”
“可是……”阿練垂下眼睫,又有一滴淚珠順勢滾落,她匆匆拭去,咬了咬下唇道,“可是我已經勞煩哥哥許久了……”
“無妨,我是你兄長,於情於理都該照應你。再說你如今孤身一人,又無處可去,你不怕?”
阿練當然是怕的,不說世道人心的險惡,就是碰到一隻城外野地裡隨處可見的野獸,她一個弱女子也無絲毫的自保之力。
霍笙已經站了起來,見阿練似乎還有些許遲疑,伸手摸了下她的頭道:“走了。”
阿練忙也站起來,只是坐得太久了,腿有些麻,險些又跌回去。
“慢點。”霍笙扶了她一把。
阿練對他的感激已經無法用言語表達了,一時激動得又要哭,怕他煩,強忍住了,只淚光閃閃地看著他:“謝謝哥哥。”
霍笙扶額:“我真的不想再聽到這兩個字了……”
阿練抬手擦掉眼角的淚花,臉上攢出一個淺淺的笑:“我記住了,以後不說了。”
因決定同行,身上盤纏所剩無多,霍笙便將自己的那匹馬賣掉,與阿練同乘一輛馬車。
出晉陽城的時候,太陽正高高懸起,光芒明亮而不熱辣,遠天漂浮著薄薄的一片雲彩,早春的風拂面而來,令人倍感舒適。
阿練仍坐在馬車外的橫板上,抱著膝,望著前面駕車的霍笙。
被她這麼看著,霍笙其實有點不自在。先前主動提出帶她回長安,純屬是偶爾的善心發作,畢竟相處這麼多天了,也不好一下子把她扔這兒。
可是細想一下,他適才的表現好像是太過關切了一點,他自認不是個溫柔解意之人,對女孩子這麼溫和,還是頭一遭。
他不自然地咳了一聲,回頭看了下阿練:“你若是累了,可去車廂內歇息。”
阿練垂目,微微搖頭:“我不累的,只是覺得外面舒暢些。”
霍笙沒話說了,又轉過頭去繼續趕車。
阿練雙手橫放於膝,側臉枕在手臂上,思索了一下,霍笙決定帶她回長安,應該主要還是擔心那將霍家滅門的幕後之人會對她下手。
這一路觀霍笙言行,阿練能看出他其實是個嘴硬心軟之人,而且頗具俠義心腸,故而不會坐視她陷入困境。再加上他是自己的兄長,阿練覺得自己似乎是越來越依賴他了。
雖然怕自己會給他帶來麻煩,但是在他提出繼續與她同行的時候,阿練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動了心。
一是為自保,二是她心裡隱約有個直覺,此去長安或許能找到自家被滅門的真相。這直覺並不明顯,但是始終藏在她心裡,就像是一簇火苗似的,燒得她心中難安,必要求得一個答案。
霍笙在前面趕車,有一搭沒一搭地甩著馬鞭子,忽而又憶起了方才轉過頭去看到的那一眼。因先前哭過,阿練的眼圈仍是粉融融的,長睫似被水潤過,顯出烏沉沉的黑,纖長如羽扇,向下一掩,就蓋住了眼中的情緒。
霍笙沒與阿練的視線對上,這會兒就有些疑心她還在難過,猶豫了一下,轉過頭去,卻見阿練正將自己送她的那包糖果子開啟。見他回頭,伸手往前遞了一遞,問他,“哥哥吃嗎?”
霍笙笑了一下,搖頭。
嗯,還能吃,看來沒事。
接下來的兩日路上都很順利,不過身上的盤纏倒是肉眼可見的迅速減少了。霍笙無法,只好儘量儉省,吃住都比以往差了許多。
不過阿練倒是沒有抱怨,霍笙給什麼她吃什麼,住的地方再破也不見她臉上有絲毫的不快。如此,霍笙心裡最後一絲對她的不喜也散去了,心道這姑娘還是挺好養的。
再加上阿練成日裡對他噓寒問暖的,跟在身邊整天甜甜地叫他哥哥,他感覺很好,決定認真當一個好哥哥了。
這日行到聞喜縣,霍笙剛趕著馬車走上一條大道,未幾,卻望見前方堵著長長的一列車馬,中間夾雜著人群,幾乎是一動不動。
他回頭一望,後面也綴上了不少的車馬。
“應是前方出了什麼變故,咱們在此處等上一會兒。”霍笙掀開車幃對阿練道。
阿練也出來望了一望,問他:“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
霍笙搖頭,沒說話。
兩人下了馬車在一旁走動片刻,又等了一會兒,還是不見有什麼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