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對她很好。
現下聽她這樣輕聲哄著自己,就像是一個慈愛的母親在哄自己的小女兒,阿練抬起頭,對上她的視線,心裡有一塊地方剎那間變得柔軟起來,充滿了溫暖。她身子軟下去,再次依靠在大長公主的懷裡,問她:“母親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哪有這麼多的為什麼?”大長公主一貫的平和性子,輕輕笑著,撫摸她的頭髮,換了話題道,“二郎心儀你,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不過也別太冷著他了……”
她說著,輕咳了幾下,撫著阿練頭髮的手一下子停了。
阿練從她懷裡直起身子,有些著急地道:“母親怎麼了?”
“無事。”大長公主一隻手撫著胸口,向阿練道,“老毛病了,每年都要犯一陣子,我都習慣了。”
阿練不禁有些憂心:“什麼病啊?治不好嗎?”
“說了你也不懂。不礙事的。”大長公主起身,“別多想了,你去榻上睡一會兒吧。我先回去了。”
阿練忙起身送她,到了院門口,見大長公主被一眾僕婦擁著離去了,才轉身回去。
霍笙在庭中見到大長公主一行人迎面而來,忙站住了,向他母親問安。
大長公主笑著道:“好話我都幫你說過了,人家姑娘聽不聽,我就管不了了。”
霍笙謝過,又道:“我聽母親屋子裡的人說,您昨天咳了有小半個時辰。”
大長公主粉面微怒:“哪個多嘴的說出去的,你別信她,哪有這麼誇張?”
霍笙道:“您別不當回事兒,剛才我去請了疾醫來,正等著,您讓他看看。”
“好了,你怎麼跟他一樣囉嗦。”大長公主聽這些話早聽煩了的,底下人說,她夫君跟兒子也說。不過到底是對自己的關心,她還是聽進去了,對霍笙道,“那我去看看,你跟阿練說話。”
“嗯。”
霍笙走到房門前的時候,阿練沒有去休憩,而是跪坐在案前習字。她穿著很素淡的衣裙,袖口寬大,用一隻手挽住了,另一手執筆。微微垂著頭,遠山一樣的秀眉輕輕攏起來,嘴唇抿得很緊。
他突然就想起了兩人在馬車裡見的第一面——其實他從來就沒有忘記過。他記得她那時是多麼無憂,唇角彷彿時刻帶著笑,那雙清泉一樣靈動又澄透的眼睛裡似乎從來不會有煩惱。
阿練放下筆來,抬頭的時候也看見了他。兩兩相望,片刻後她低下頭來,他沒有進去。
……
十月正旦朝會在即,呂后仍舊留在行宮裡,看樣子今年的朝會是要在建章宮中舉行了。
於是留在長安城中的公卿勳貴也稍作收拾,很快去到秦嶺山下的建章行宮。
阿練跟著霍笙抵達行宮的時候,在宮門處碰上了臨光侯一行人。彼此見禮。樊昭跟著她母親一起來的,本想跟霍笙聯絡一下感情,被臨光侯輕輕一瞪就不敢動作了。
阿練很明顯地察覺到了呂嬃對於自己的敵意,她有些不明白自己是何處得罪了這位女侯。沒有多想,目光掃到了一旁的呂徹,見他高踞馬上,穿著一身利落的騎裝,略微瘦削的面上沒有一絲表情,自始至終沒有出聲,甚至沒有向他們這裡看上一眼。
阿練想到了那天街上兩個人相遇,他在老槐樹下說的話。只是看他現在這個樣子,一時間又有些不確定自己的記憶了,她覺得那應該是自己做過的一個夢。
因為受傷,阿練已經許久沒在人前現身了,再次出現的時候仍舊在第一時間吸引到眾人的注意力。
呂后對她榮寵依舊,命她居住在建章宮的側殿,還特意重新撥下女官協助她打理殿中的事務。
這一日阿練正在聆聽女官彙報宮內事宜,青葙卻腳步匆匆地進來了。前次她與阿練一道被人謀害,幸而只是受了輕傷,沒有性命之憂,只是因沒有護住阿練而感到愧疚,故而在回到她身邊後更加盡心。
阿練見她有話要說,於是命女官們都退下,問道:“出了何事,怎麼這樣慌張?”
“回翁主,方才奴婢在主殿那邊,聽太后身邊的人說,太后有意讓翁主嫁給沛侯,而且沛侯他……已經同意了。”
阿練腦中一陣發黑,幾乎要暈過去,勉強了穩住了身子,怔怔地道:“怎麼會……”想到數月前呂后狀似隨意地問她的話,難道竟是認真的?
她突然站起身來,要往外走去。因為太著急,沒有留意腳下,一下子踩住了裙角,猛地被絆倒,磕在了几案上,手腕處一陣劇痛。
“翁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