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的,先生。”
“我……”
他的聲音猛然停住了,因為他聽到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那個聲音順著聽筒,一直鑽到他的靈魂裡去,讓他戰慄不已。
“你可以不籤。”莉莉說。
一點堅持
傑瑞站在超市貨架前,氣喘吁吁地從底層找出“米蘭達”牌洗滌劑。
他年邁的骨頭髮出腐朽的“嘎吱”聲,佈滿老年斑的手顫抖著把洗滌劑放在購物車裡。
他得依靠購物車的支撐,才能走到收銀臺前,然後他坐上為年邁人士專門設計的自動小汽車,廣播裡放著“時間軸”公司的教育廣告,他聽得昏昏沉沉,幾乎要睡著了。
所以當車子停下的時候,他還有些混沌和茫然。渾濁的雙眼最終對準了自家的房門,他想:對的,這就是他要去的地方。他開啟車門,把洗滌劑和食物拎在手上,一點點往家門口挪。
他知道不會有人開啟門,出來迎接他、攙扶他。他獨自生活,像大多數老人一樣,孤零零的。這些老人都是些頑固分子,他們拒絕回到年輕充滿活力的時代,而是堅守在這可悲的軀殼之中等待死亡。傑瑞很高興自己終於還是堅持了一點什麼,就像小時候他堅持不肯修改那份即將滿分的試卷一樣。
在很久以前,他簽了那份協定,但是莉莉還是沒有回來。
他知道她就在這個世界之中,某個角落,帶著那條牧羊犬阿爾法。有些時候他幾乎以為他看到了她,或者是它,在某個街角轉彎的時候、在節日集會的時候,但是他最終還是沒能找到她。
不過最起碼,他知道,只要她還活著,她就還在這個世界裡,某一個角落。
她沒有離開。
打那以後,他雖然沒有摘除“時間軸”,但再也沒有使用過。他的心底有一份期盼,一份懺悔。他總覺得:如果她發現他這麼做了,說不定就會回來。
回到他身邊。
他堅持了一個選擇,不再猶豫,不再遲疑。
在用指紋開啟房門之前,傑瑞彷彿聽到了一聲輕輕的犬吠。緊接著他把這聲音歸結為疲勞的幻覺。可能是他的手顫抖得太厲害,門沒有開,鎖發出了錯誤的“嘟嘟”聲響,這讓他有些煩躁。他把買的東西放在地上,又一次抬起手,這時候,門卻自己開了。
他抬起頭,看到一張年邁的臉,有著熟悉的五官,帶著熟悉的神氣。
“你回來了,親愛的。”莉莉說。
他呆滯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好了。”她比他年輕一些,行動依然靈便,乾脆地拿起地上的袋子,往裡面看了看,帶著責備的語氣說道,“你可算記住要買什麼了,呆瓜。”
她轉身進房間,一隻壯年的金毛犬衝到門口看了他一眼,搖了搖尾巴,又跟隨她進了房門。傑瑞有種身處夢境一般的迷茫感,既恐懼又快樂得無法言說。他呆呆傻傻地跟了進去,卻發現莉莉沒有把東西收起來,而是把它們隨意丟在一旁。
“要收好……”他喃喃道。
“那不是重點。”莉莉說著,抓住他的手腕。
傑瑞許久沒有碰觸那個東西,有些慌張:“你要做什麼?”
“我要和你一起用‘時間軸’。”
“做什麼?”
“用我唯一儲存過的檔案,”她對他笑,充滿了愛慕和眷戀,“回到我們年輕的時候。”
正確的選擇
他們一起摘除了“時間軸”。
儘管在莉莉生孩子的時候,傑瑞幾乎就後悔了。她看上去疼得如此慘烈,以至於他簡直希望她從來都沒有懷孕。然而小小的徐貝利終於還是出生了,粉紅浮腫,醜陋不堪。這時候傑瑞又想:啊,或許他應該選擇羅西,這樣他就會有一個漂亮的孩子。
他抬起頭,看到無處不在的廣告:“你後悔了嗎?請選擇‘時間軸’。”
傑瑞盯著它看了一會兒,轉過頭,走進妻子的產房。
貝利尖銳地哭號著,莉莉躺在床上,精疲力竭,頭髮全都汗溼貼在臉上,身上黏著血汙和汗跡,散發著一股子難以言喻的臭味。
他親吻了孩子的額頭,然後從隨身的袋子裡拿出毛巾,浸了些溫水,輕柔地擦淨她的臉。
他不後悔。
他知道,自己做了正確的選擇。
火種
文/璃砂
“那麼,總裁先生,現在開始我們的採訪吧。”我將錄音筆推亮,擱在長桌上。
他與我相對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