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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興奮勁兒,一直持續到第二日拂曉,儀華才打著呵欠歇下。
當下一睡,就入睡眠。期間還做了夢,夢見王雅茹偽善被揭穿,成了眾矢之的,由她親自處置。待轉醒之時,憶起夢境,不覺心下暢快,竟半會也等不得,一收拾停當,就喚了阿秋讓去,領她在下等婢女中培植的幾人過來。
阿秋聽了,不由愕然:“小姐,現在嗎?”儀華不予回應,反攪玩著紈扇柄下垂吊的鵝黃穗子,仰頭問道:“可有不行?”阿秋默然,欠了欠身,領話而去。
彼時,日未西沉,丙火灼眼,微覺不適,便命婢女放下了門窗上的竹簾紗幔,頃刻間,滿室金輝流光頓消無影,眸前唯餘隱隱綽綽的幾許淺光尚在,憑生出一片清涼之意。儀華眼眸流轉一圈,心下愜意,又慵懶的半倚在鋪有簟席的炕上,好整以暇的等著阿秋領得人來。
未幾人來,共有六名,皆髮梳雙丫髻,身著上褥下裙,腰繫一條短裙,以紅色絲絨縛之,此為王府中下等婢女慣常服飾。
儀華目光一一掃過跪在地上的六人,見她們衣裳半舊不新,髻上也只有銀質花簪、一兩朵小絨花而已,心裡一動,妙目瞥過一室精美,狡黠一笑道:“抬起頭來。”
六人聽見一道好聽的女音,暗自羨慕了一下,繼而抬起頭,卻見一名衣著華美,神態慵懶,相貌嬌美的女子睥睨著她們,心中微一怔,疑惑閃過——這就是王妃嗎?為何貌似少女般稚嫩?
但不及深思,已被轉了注意,紛紛好奇的打量著室內的奢華,心下咋舌不已,臉上也跟著帶出幾分。不過許是來之前,受過阿秋的囑咐,震驚了片刻,便低低的垂下眼,盯著光亮可鑑的地面,有些緊張不安的任由儀華打量。
儀華沒挑過人,可目中直有閃爍的,她也知這些人不能用,便輕喚了聲“阿秋”,將此四人指了出來,吩咐道:“讓她們回去吧。”
阿秋應是,領著不甘不願的四人下去,卻臨到門欄時,走在最後的一人突然一個煞腳,未及阿秋反應,轉回身一下衝到儀華的腳邊,“咚”地一聲跪下,咬牙叩首道:“求王妃收留,奴婢定忠心服侍王妃。”
冷不防她突然反身衝來,儀華被唬了一跳,紈扇“啪”地一聲重重擱上硃紅雕梅小炕幾,顰眉質問:“你這是做什麼?”那婢女聽出話中的不悅,單薄的肩胛猛地一顫,垂至兩側的素手因緊張死死的拽著裙襬,卻仍固執的仰起頭,鄭地有聲地回道:“只求王妃收下奴婢。”
“哦?”儀華微提興致,輕咦了一聲,欲要再問話,卻聽外間傳來魏公公略帶氣喘的說話聲“啟稟王妃,王爺回府了。”
朱棣回來了?他不是還要二個月嗎?為什麼現在就回來了?
他現在回來了,可是意味著當日之約,已不得作數?
一剎那間,千百個念頭在心中閃過,儀華思緒起伏不定,心下亦亂如麻團,只竭力定了定心神,允魏公公進來,問道:“王爺什麼時候回府的?也沒人通傳一聲。”魏公公躬身回道:“王爺回來匆忙,未讓人通傳。且又是從挨著馬房的遵義門入府,倒有些隱蔽,因此回府了一個多時辰,小的才得知。”
從遵義門入,可見其匆忙,難道是有何要事發生?
一縷狐疑在心,儀華凝神而思,下意識地左臂倚上小炕幾欲以托腮,卻不察素白的廣袖拂過幾面,紈扇揮落掉下,發出“哐啷”地一聲清音脆響。
“王妃,您的紈扇。”那婢女眼疾手快的拾起象牙為柄的紈扇,以膝跪行在儀華跟前,高舉雙手奉至頭頂。
此刻,儀華心煩意燥,隱有不耐地拿起紈扇,便是隨意一揮,示意道:“你們退下吧。”又瞥向一旁的魏公公,交代道:“安排她們下去……唔,就先教她們幾日規矩好了。”聞此言,三名婢女當即大喜過望,連連叩首謝恩一陣,才隨魏公公下去。
等室內又重歸靜謐時,阿秋沉思須臾,上前瞅了一眼儀華,目中含著憂慮道:“王爺這時候回府,卻與對小姐的話不符,也不知是否會……”言至此,她遽然收口,低下頭去。
“食言?”儀華驀然介面,道出阿秋不敢道出之言。
阿秋臉有驚色,慌然道:“這話不當說。”
見狀,儀華“哧”地一聲輕笑,笑聲中蘊藏著幾欲不尋的嘲諷;爾後,她緩慢起身,走到可見朱棣寢殿的窗欄停下,攬起一邊垂落的帷幔攏上金掛鉤,透過湘妃竹簾間的斑斑隙縫,舉目眺望那座光影下金碧輝煌的宮殿,暗自思量。
是去,仰或是,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