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在,唯一一個算得上不是臣子的,就是周王。
留心注意時,一個正處在變聲期的你少年聲音道:“孫兒允文叩見皇祖父。”
儀華凝目往過一瞟,微微訝然,眼前頭束寶冠、穿青錦羅袍的十四五歲少年,竟然是朱允炆。她不過短短兩三年不見,朱允炆已長成如斯少年郎,端是面如冠玉,氣質爾雅,與其尚武的祖父叔伯兄弟截然不同,翩然一位初具風華的佳公子。
顯然朱元璋也喜歡這個氣質出眾的皇孫,俯身親自扶起跪首的朱允炆,目光慈愛道:“你還小,皇祖父說過你父王身邊有多人照顧,你不用一直侍奉床前,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
朱允炆聽到皇祖父拳拳關切之話,眼眶一紅,自然地扶住朱元璋,道:“侍奉患病父母,是為人子之責,皇祖父勿要為孫兒擔心。倒是皇祖父面色不如前些日子好,還請皇祖父保重龍體,方是百姓之福,孫兒之幸。”
祖孫兩關係親暱,看得有心人一陣眼熱,只聽晉王妃微咳一聲。
朱允炆循聲看去,注意到隨行而來的叔叔嬸母,忙要過去行禮拜見,朱元璋卻手上一揮,話中暖意淡了幾分道:“先去看你的父王吧。”說罷示意朱允炆攙扶他入內,眾人紛紛跟隨而行。
甫一入內,憋悶的熱氣夾雜著濃濃的中藥味撲鼻而來,儀華皺了皺眉頭,繼續往裡走。
寢殿內鋪著軟厚的大紅氈,走在上面可消腳步聲,卻消不完一行二十幾人導致的聲響。
侍奉湯藥在榻下的太子側室陳側妃聽到響動,立馬說了一句:“殿下,皇上來看您了。”聲音飽含哽咽。
“扶本宮起來,本宮要給父皇請安。”太子有氣無力的聲音裡透著堅持。
“殿下,不行呀……”陳側妃“咚”的一聲跪在地上,匍匐在腳踏上痛哭不止。
“不許起來!”朱元璋急忙阻止一聲,由朱允炆撫著,腳步慌亂的疾行到太子的床前,帶著掩不下的濃濃關切,輕斥道:“糊塗!是虛禮重要,還是你病情重要?這樣不顧自己的身體,置來看你的老父於何處?”
兩句話問得太子面紅耳赤,剛由著陳側妃撫著躺下的他,又要起身告不孝之罪。
“好生躺著,養好你的身體,才是對老父的孝心。”朱元璋讓朱允炆撫著坐下,親自阻止了太子起身,又連番詢問了一些話;許多回話因太子體虛無法答,皆有跪在腳踏上的朱允炆一一答道。
一時間,倘大的寢殿內靜悄悄地,只有祖、子、孫三人旁若無人的交談。
儀華垂首侍立眾人之中,聽著眼前不時傳來的話語,有些恍惚的想到:原來天家在皇權之下,不是沒有親情可言,只是物件不同而已。曾以為極受皇恩的晉王,拿來眼前一比,也不過是那微乎其微的眷顧。
想到這些,儀華有些好奇晉王此刻的反應,她目光略往右一看,晉王果真已乍然變色,看向床榻的目光越發冷冽。一眼畢,她不著痕跡的收回目光,卻不經意瞥見低頭看不清神色的朱棣,莫名地她心中一搐,只覺朱棣在無形中豎起了一道厚牆,阻隔了與所有人的聯絡,也包括她……
專注朱棣之時,不覺那邊三人已續完話,朱元璋目含隱痛的看了太子一眼,轉回頭,已然不顯情緒道:“給你們兄長請安吧。”
太子雖不是九五之尊卻也是君,儀華忙斂心神,與叔伯妯娌一起上前行叩首之禮。
太子一雙沒有焦距的眼睛,定定地看了半晌,方見跪在地上的八位兄弟與弟媳,他吃力地笑了一聲“自家兄弟,免禮。”
儀華隨眾起身,這才看清太子居然病至如此——只見他連倚靠之力也無,只能虛弱的躺著,面無人色,雙唇發青,額頭還冒著汗,有碎髮讓汗粘著,一副微有邋遢的病重樣子。
正看著,太子眼內剛聚集的焦距又散了去,他雙唇顫抖,牙齒也上下嗑著:“冷……”
朱元璋一聽,喉頭一動,良久才撐著朱允炆的手站起來,吩咐了一句“再加床褥子,添些炭爐進來”的話,神情急劇一變,目光銳利的看向一眾兒子兒媳,道:“你們也看見老大的病情了,雖是傷害卻病得不輕,其中更與勞累有關!”
與勞累有關?眾人聽得一頭霧水。
朱元璋滿意的看著一眾表情,道:“老大前往陝西擇地建都,老2不一旁協助、欺壓百姓不說,還處處與老大為難才至老大病至如此!今日朕就當著你們幾個兄弟的面,好好處置了這個孽畜!”
擲地有聲一落。殿外已有宮監揚聲喊道:“秦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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