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料未及的是,一夜之間,“士爭湊燕”竟流傳開來,並有了其他解意。
此詞本指人才赴集,出於《戰國策》一則,乃是講戰國七雄中的燕,其主燕昭王復辟了燕國後,為了向強大的齊國雪國破之恥,許重金廣招天下有智之士,以至各國才能者紛紛赴燕,最後燕國殷實富足、國力強盛,終於打敗齊國得報大仇。
這樣一個記載流傳了上千年的故事,至今日,卻將它賦予了一個新的涵義:以燕昭王暗指燕王朱棣,取其“燕”字;燕昭王忍辱負重多年一朝復國,如朱棣一直蟄服眾兄弟中,終在兩年前一戰成名;燕昭王廣納賢士之舉,更昭然譯為朱棣這兩年“佔據”將才兵馬;至於最後燕昭王直取齊國都城,而朱棣是直指何地便不言而喻。
聽到此處,儀華臉色驟變。
從正月過後,隨著五位藩王滯留京師的日子漸長,太子病危的流言難堵悠悠眾口,開始大事流傳;緊接著,東宮之位的下人繼承者的選擇,儼然就成了所有人最關心的事。
而如今後繼者,以皇孫世嫡為依據的朱允炆、以無嫡立長為憑藉的晉王、以及以無嫡立賢為倚仗的朱棣,三位為最炙手可熱的人選。至於身為皇二子的秦王,因德行有失,已被排除於太子過世後的長子地位。
如此這般,朱棣正處風口浪尖上,卻又有“士爭湊燕”這一暗喻,且不管暗喻是真是假,但難免眾口鑠金,以至朱元璋認為朱棣野心勃勃從而防備,甚至還會影響朱棣在軍中的聲望!
……
儀華思緒每轉急下,極力剋制下心中驚怒,迭聲追問道:“這到底是從哪裡傳出去的?流傳到什麼地步?”
徐增壽搖頭道:“不清楚是從何處流傳出來。至於流傳範圍卻是極廣,就連酒樓的說書人,最近講得也是燕昭王的生平之事”說著兀自皺起眉頭,邊思邊道:“其實一開始並沒有不利您的流言,只是後來關於‘士爭湊燕’的傳聞多了,就有人質疑親蠶禮那日,郭惠妃意外受傷的事。”
言至此,徐增壽忽又想起一個傳聞,嗤之以鼻道:“大姐,居然還有人拿郭惠妃和徐家的姻親關係作文章,說郭惠妃假裝受傷,是為了讓你主持大典!”說時火氣又起,忍不住一拳擊上書案,憤怒道:“簡直就是胡亂造謠!”
這“嘭”地一聲重響,將儀華從紛雜思緒中喚回,看見徐增壽一臉憤怒,卻雙眼關切的看著自己,不覺心中一暖,勉強斂去一片心思,打起精神安撫了徐增壽,再詳問了一些事後,也不留他晚膳,讓李進忠送他離開。
人走後,儀華獨自坐在書房,腦中翻來覆去想著徐增壽說得話。
暮色將合時,王府各處一一掌了燈,朱棣也從外回來了。
這時,儀華仍坐在書房裡,忽聽“吱呀”一聲房門開了,抬眼一看是朱棣,她收拾了一下心情,從書案後含笑走了上前:“王爺,您回來了。”
朱棣點頭,隨手關了門,走到離儀華一步的距離停住,低頭道:“下午你三弟來過,你都知道了。”
儀華沒想朱棣一踏進屋就直說,稍怔了下,微微點頭。
見儀華臉上笑容淡去,朱棣解釋道:“別多心,開始沒告訴你,是你正好病。後面……”朱棣皺了皺眉,走到靠牆的太師椅坐下道:“事情發展的出了意料外,以免你白為此操心,便瞞了過去。”
儀華本想就“流言”一事而論,卻聽朱棣後面一句,不由臨時換了話道:“王爺不想臣妾操心,就瞞了過去。難道流言的事一日不過,王爺便一直瞞了臣妾?”說這話時,她定定地望著朱棣,等他回答。
朱棣好一段日子不見儀華這樣堅持,他微微有些意外,口中也答非所問道:“中傷你的流言,我有把握這幾日內壓下去,再把事情告訴你。”
“王爺。”儀華語氣堅定地打斷,看著昏黃燭火籠罩下面龐柔和了幾分的朱棣,一字一字咬字清晰道:“您與我是夫妻,夫妻是要相伴一輩子,榮辱相共!”
朱棣聽了略有觸動,頷首道:“好,下次不會再隱瞞你。”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朱棣根深蒂固的觀念,也不是一朝一夕可改,儀華暫擱了話題,另道:“如今流言都傳入市井中,王爺方才卻說這幾日就能壓下去,難道您已經想到解決辦法了?”
流言只會越傳越烈,要壓制根本不可能,朱棣又會有什麼辦法……
儀華念頭剛生,就見朱棣默默走至窗扉下,凝立不語。
“王爺?”久等不到朱棣回應,儀華望著他的背影試探一喚。
朱棣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