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看清那些黑衣的武士都已經停在了百步之外,他們聚成一線,手中依舊提著長刀,沒有人發出一絲聲音。黑暗中隱約覺得有冷銳的目光刺在自己的身上。
“什麼人敢追逐四公子?”衛隊長惱怒起來。覺得被忽視了,“想找死麼?”他們人數佔優,這麼說的時候,琉球士兵們已經又舉起了步槍。他們所用的武器和船政海兵一樣,都是法國式步槍。
琉球人受天朝上國影響,過於注重文治,民間不尚武力,男人因怒相鬥時,也頂多以石塊互擲,是以武備薄弱。輕易便被日本薩摩藩征服,但現在的琉球軍隊,已經經過乾國教官的訓練,普通士兵能夠熟練使用步槍,百步距離上的射擊命中率可以說相當高了。
還是一片安靜。
但是隻是極短暫的,腳步聲猛地震響起來,黑衣武士們的陣勢橫掃上來,他們發起了衝鋒!
只有幾個人對著琉球王宮衛隊的二十幾個人,他們卻主動地進擊了。
“開火!”衛隊長猛地一揮手槍,扣動了扳機。一排子彈一齊激射出去。熟悉了新式武器的使用,琉球衛士們手中的法國步槍是他們引以為驕傲的武器,他們多次試驗過這種新槍的威力,再強壯的人或兇猛的野獸。一槍也可以洞穿。而黑衣的武士們手中只有長刀,可是他們揮動長刀衝鋒的時候,那些強勁有力的子彈都被躲開了,奇蹟般地,沒有一人中槍,他們像是連那些槍彈的軌跡都能看清。
瞬間。他們就直衝到了面前。打空了排槍的衛士們來不及再開火,也一樣的拔出了刺刀。
“你們找死!”衛隊長大吼著激勵士氣,對著衝鋒在最前的武士,他猛地又一下扣動了手槍的扳機,射向對方的腦袋。他是這群人裡面槍法最好的人,先殺一人,是要立威。可是槍響了,那些黑衣的武士彷彿變成了影子,不知怎麼地,這一槍就打空了。衛隊長正詫異中,忽然感覺到身體輕了起來,脖子上傳來的劇痛瞬間之後令他徹底失去了知覺。
而在其他琉球衛士的眼裡,二人交錯的瞬間,對面黑衣武士們的為首者像是一隻詭異的蝙蝠,輕輕閃身一躍,而後衛隊長這一槍就走空了。他的人頭忽地濺血飛起,屍身依然定定的站在那裡。
他手中的手槍已經轉到了對手的手裡。黑衣的武士沉默得像一塊石頭,他舉著手槍立在衛隊長的身邊。靜了片刻,他揮手以手槍槍管打在衛隊長無頭屍體的背心。
衛隊長的屍體栽倒在地。
琉球衛士們還未從驚愕中回過神來,犀利的刀風已經逼近了面門。
藏在數百步外的一叢花叢中,向承信死死地握著拳,覺得那些飛濺的血像是要噴到他的眼睛上。那完全是一場屠殺。黑衣的武士們快速地在敵手的身邊經過,準確地遞出戰刀,敵手立刻被開膛破腹,殘肢血淋淋地落下。而他們像是風中的鬼影,根本無從捕捉。
每一次的殘肢墜落都伴著悽慘的嚎叫,那是衛士們驚恐的臉,然後他們的頭就忽然落了下去。
向承信顫抖起來,滿眼都是濃猩的血紅,滿耳都是哀嚎和戰刀斬裂骨頭的可怕聲音。他在恐懼中探出手去,緊緊抓住了葉楚瑤的手,那隻手冷得發冰,顫抖得像片風裡的枯葉。他低頭看去的時候,葉楚瑤的臉上全沒有了人色。
他心裡咯噔一下,明白葉楚瑤和他想到的一樣,都是那場發生在琉球國土上的屠殺。
當兇狠的海盜衝進琉球人的村落時,當年葉楚瑤的那雙清澈的眼睛裡,一定也映著這樣殘酷的場面。親人的殘肢在飛舞,溫熱的血濺在臉上,地獄般的哀嚎,半死的人掙扎著爬行,有人狂暴地衝過來飛快地在背後補上一刀……
“瑤兒,不要怕……”他壓低自己的聲音。卻發現所有語言此時都是蒼白的。
他伸出雙手,想捂住葉楚瑤的耳朵。一雙微微顫抖的手也在同時捂住了他的耳朵,兩個人都微微地愣了一下,然後向承信使勁地抱住葉楚瑤。葉楚瑤也使勁地抱著他。兩個人就這麼貼在一起,聽著外面的慘嚎聲越來越弱,天像是要塌了,會落下血雨,世界上只有他們兩個人可以互相倚靠。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圍安靜了下來。
向承信大著膽子,藉著花叢的掩蔽,偷偷地看去。步槍都已經持在黑衣武士們的手中,他們就踏在沾滿血的土地上,二十餘名琉球衛士的屍體倒在他們的腳邊。
那個瘦削的人是黑衣武士中的領隊,黑衣武士們四散在人群中翻檢那些屍體,最後圍聚在他身邊,都默默地搖頭。瘦削的武士沉吟了一下,忽地舉手一招,武士們嘩地散開。一寸一寸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