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跑到外面,老是幫別人興風作浪。你們有一種搗亂狂,老是想推翻頭頂上的一切。日本政府太穩了,你們推不翻,所以跑到朝鮮來搗亂。”金玉均說道。
“你們開化黨人的代表,在朝鮮不也興風作浪嗎?”岸田吟香問道。
“完全不一樣。我們興風作浪,至少外形上,要講理想、講義氣、講良知、講交情、講朋友,你們是幫助弱者打強者。我們卻沒這麼笨。你們公開幫助強者、暗中幫助弱者,取得跟強者討價還價的餘地。有一天,價錢好,你們可以把弱者賣給強者;或者價錢不好,扶植弱者推翻強者,或使弱者割據一方。在整個的作業過程中,沒有任何理想人氣、良知、朋友,有的只是日本帝國的利益。我們做的,是真正對朝鮮有利的事。我們希望朝鮮強大起來,而朝鮮強大了,對日本卻沒有好處。”金玉均道。
“照你說的,我們是隻要日本強,哪管朝鮮弱,而從長遠看,朝鮮弱就是日本的弱,你別忘了都是亞洲人都是黃種人這個事實。將來世界一定朝這樣發展。”犬養毅說道。
“你們不是日本外交家,不是日本預言家,也不是日本道德家,一百年以後的事,我不感興趣。我感興趣的,和你們感興趣的不一樣。”金玉均說道。
“但現在你和我們一樣,對拯救貧弱的朝鮮感興趣。甚至你還幫助我們。”犬養毅說道。
“幫助你們?還是你們幫助我們,你們難道還看不出來,你們代日本政府做了日本政府不便做、也做不到的事。”金玉均笑道。
“我們不給政府利用。”犬養毅說道。
“那是你們的想法、天真的想法。只可惜你們逃不掉被利用的命運,也許你們不知道。但事實總是:你們無形中在被日本政府利用,或被極端國權分子、陸軍部利用,或被民權右翼分子財閥利用,甚至,最慘的,被乾國人利用。”金玉均說道。
“你以為我們是傻瓜,我們這麼容易給人利用?”犬養毅笑問。
“你們是不是傻瓜,要看你們走的是哪條路。你們至少在外形上,要講理想、講義氣、講良知、講交情、講朋友,幫助弱者打強者,在外表上,你們是走上這條路,這就是傻瓜之路、這就註定了你們被利用的命運。你們在這條路上的努力、成了,成果的得利者不是你們;敗了,別人都不負責任,你們被人上墳掃墓。上墳回來,還笑你們是傻瓜。”金玉均說道。
“你的意思是我們的路走錯了?”犬養毅問。
“看你用哪一種觀點來看。大體說來,你們走的路是俠客的路,從這個觀點來看,你們的成敗觀根本和世俗不一樣,別人以為你們被利用,你們卻冷笑三聲,為什麼?你們的人生觀是疏財仗義排難解紛,你們根本志不在世俗所爭的功業、權勢、名位與財富。所以,當你們沒得到這些而被別人得到,世俗認為你們是傻瓜,你們卻冷笑三聲,世俗認為你們是失,而你們卻怕然自得。所以,從你們俠客的觀點看,你們走對了路。可是,天呵!誰能瞭解呢?現在是什麼世紀?你們真是太古典了。”金玉均道。
“你笑我們太落伍了?”犬養毅問。
“也不一定。古典可能轉生為未來,只是古典不能轉生為現代,你們的行為,不是歷史就是未來,但不是現代。”金玉均答。
“也許你說得對,金先生,我們不現代。我們若現代,我們也不會同金先生交上朋友。金先生也不現代。金先生是古典的朝鮮武士道,金先生用古典和現代結合給朝鮮創造未來。”岸田吟香說道。
“古典的朝鮮武士道,金先生說得很對。在日本,武士道就是我們大和魂,伊藤公說您是朝鮮寶貴的靈魂,真是太對了。對了,我們得快走了。伊藤公應該在等我們了。”犬養毅說道。
一行人出了使館,上了馬車,直向日本帝國大廈的方向而去。
此時的金玉均還不會想到,因為另一個人的存在,從他踏上日本的土地時起,他將再也沒有機會回到朝鮮。
波蘭,什切青,伏爾鏗造船廠。
看著停泊在碼頭已經完成了全部舾裝和海試的日本鐵甲艦“扶桑”號,乾國駐德國公使李丹崖和副使許景成的臉上都帶有一絲揮之不去的陰鬱。
什切青(Stettin,又名斯德丁)位於德國的羅斯托克邊界,是波蘭西北部的一座城市,靠近奧德河河口。北面靠近波羅的海的斯德丁灣和波美拉尼亞灣,包括棟別湖的西南湖濱和奧得河兩岸以及河流東西兩道分叉之間的幾個大島嶼。現在從柏林乘坐火車,約6個小時就可以到達什切青火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