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持續到他們出了陸家大門,到了門外停著的烏蓬長簷車前。車門閉著,陸顯示意羅令妤先登車。羅令妤行到車前,覺得車邊站著的僕從有些眼熟。她腳步才一緩,身後陸二郎就快速道:“三郎,表妹要出門,你二人是同一方向,你帶表妹一程吧。”
羅令妤駭然:“……!”
二表哥在跟誰說話?!
車中,郎君清玉撞擊般朗朗的聲音慵懶清華:“嗯。”
羅令妤:……陸昀!她就說車外的僕從怎麼看著這般眼熟。原是陸三郎身邊的人。
那僕從對錶小姐點頭示意,蹲下來充當腳踏,羅令妤卻滿心抗拒,不想與陸三郎同車。但是陸二郎在後面催促不已,羅令妤幾乎是被陸二郎趕上車。羅令妤才被趕上車,陸二郎就急忙吩咐車伕快走,似乎怕車中的二人跳車似的。
羅令妤漲紅著臉,車門一開,便看到了坐在裡面的陸昀。陸昀面如雪玉,衣青袍,端正坐在車中,垂著眼皮,看也沒看她一眼。他坐在那裡,哪怕兩人吵了架,羅令妤都要承認他的俊美風華,使她心口不由自主地跳一下。羅令妤心裡一橫,也悶不做聲地坐在車中離他最遠的斜對角。車外已經遠去的陸二郎還在期待三弟和表妹之間美好的同車際遇,卻不知這車中的人,誰也不理誰。
羅令妤上了車就把頭一偏,專心致志地開啟窗與簾,盯著窗外風景。斜對角,陸三郎眼皮微撩,墨玉一般的眼珠子盯著她。她這般抗拒的姿態,讓陸昀嘴角扯動出一個冷笑。陸昀涼聲:“去哪裡?”
過一會兒,羅令妤才驚覺他在跟她說話。她心中奇怪陸二郎不是說兩人順路麼,陸昀怎麼還問。她回頭,看陸昀冷淡的眸子盯著她。羅令妤也腰桿挺直,讓自己在他面前不卑不亢:“去周宅。”
周郎在建業買了一處房舍。將將聽聞時,羅令妤心情複雜:周郎出身寒門,可看起來一點也不缺錢,大約周郎家是寒門中頂尖的那一撥吧。反正周郎比她這個士族女有錢多了……
昨日與周郎書信時,從僕從那裡得知周郎又病倒了。羅令妤如今姻緣無望,挑不出滿意的郎君,她猶猶豫豫下,還是對周郎抱了幾分小心思,便決定去探病。
得知了答案,陸昀目光從她身上掃過,淡聲吩咐外頭的車伕去哪裡。
他從她身上掃過的眼神並沒有多少情緒,平平靜靜的,看她時像看旁的女郎那般。然羅令妤一激靈,覺他面上看著懶洋洋的,定在心中嗤笑自己又要去勾搭男子,疑心他瞧不起自己。羅令妤道:“我去看望周郎,乃是朋友之誼,兄妹之情。我並未懷有他心,抱有目的!”
陸昀:“……”
陸昀冷冰冰道:“隨你。”
“你愛怎樣就怎樣,與我無關。”
他一說與他無關,羅令妤心中便惱恨無比,渾身發酸。她心中不舒服,目中又要有淚意奪眶而出。但她不想讓陸昀看自己的笑話,不想表現出自己好似很巴著他的樣子。羅令妤別過臉,繼續盯著窗外看,此後一路,再不肯和他說話了。
卻不知她扭過臉後,陸昀那垂下的眼睛便抬起。濃睫下,郎君目光幽幽地望著她玉瑩般的側臉——幾日不見,她似清瘦了些,眉頭蹙著,好似憂鬱無比……好似在為他傷神似的。
但是他問過侍女,侍女說表小姐吃得好睡得好,還有心情出門玩。
果然是壓根不在乎他的。
長簷車搖晃,陸昀目中的光壓得更深了。
車至長幹裡,羅令妤迫不及待地跳下馬車。才感覺到身子一鬆,總算擺脫了陸三郎。就看餘光裡一道人影落下,她扭頭,見陸昀也下了車。羅令妤美目瞠起,懷疑地看著他跟她下來做什麼。陸昀側下頭:“與你無關,我找陳王。”
羅令妤見他口口聲聲“與我無關”“與你無關”,當即冷哼一聲。女郎率先行在前,當做陸昀不存在。陸昀就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後,與她一道在巷中穿梭,最後進了周宅。周宅院子總共才只一個小廝,一個老僕,一個侍女。比起大士族的奢華,周郎這地方如此簡陋。
被侍女領路,羅令妤與陸昀出現在屋外,綠竹落在窗外,透過影子,隱約看到裡面跪在床外坐榻上的郎君。從背影看,果然是陳王。羅令妤琢磨周郎當是大才,才讓陳王不停地往這裡跑來見他。羅令妤與陸昀進了屋,正聽到周郎比平日更為低啞的聲音:“公子……回吧。咳咳,我正病中,顏色不堪,多有女氣,恐汙了公子的眼。等改日我病好了,再與公子賠罪。”
陳王劉俶說話一貫很慢:“女氣,又如何?我也,女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