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跪在這裡,是因那位中年男人所罰。
之前中年男人用皮鞭將他打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淋。中年男人氣呼呼:“要你何用?讓你殺一個朝廷官員,你都能被人發現蹤跡。你好好躲著吧,若是被南國的人認出來了,你就直接去頂罪好了。要是說出我們主公是誰,你的家人別想活一人!”
扮作流民的中年男人在建業好心救援流民計程車族女郎中挑來挑去,挑中了施粥最多的陳娘子。中年男人去巴結那位女郎,讓少年郎在這裡已經跪了一下午,以示懲戒。
少年郎低著頭。
暑日炎炎,身上血肉結痂,長髮汗溼。少年郎唇發白,翻出白皮。又是口渴飢餓,又是渾身傷痛,心中還帶著幾分暴戾火氣。想日後事成,定要殺了那個同伴!他腦海中滿是血腥殺戮之事,一雙寒目染滿了紅血絲,忽聽得頭頂叮叮咣咣清脆幾聲,幾個銅板從天而降,扔到了他面前。
小娘子聲音黃鸝一般甜美,聲線又低低地喚:“小哥哥,小哥哥……”
少年郎抬頭,看到車中掀著半張簾子,簾後妍麗鮮活的小女郎對他露齒而笑。她手指放在唇前噓一聲,指指那邊在哄搶飯食的流民們,再指指掉到少年郎面前的銅板。小娘子的意思分外明顯——快些藏起來,不要讓人發現搶走了。
少年郎眼睛幾不可查地縮了一下,濃長的黑睫揚起來,依然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小娘子的面容驚鴻一瞥,因車中另一女郎斥了一聲,這位小娘子就連忙放下了簾子。貴族豪車,從少年郎身前駛過。
而少年郎低頭,盯著扔在自己面前的幾個銅錢。
良久,他才彎腰,將銅板攢到了手中。
第90章
羅令妤是小人,小人便行小人之事——打聽到陸二郎陸顯在開善寺通常的行蹤後,她就尋比丘走了後門,確保陸二郎與佛祖說話時,自己能夠順利偷聽。
到時聽了陸二郎不該被人聽的秘密,大可掉頭就走裝作不知;然羅令妤判斷,二表哥近來每日唉聲嘆氣,那日說他夢到陸昀死時,他表情又那般微妙奇怪。這本身資訊,便讓羅令妤覺得說不定二表哥憂愁的事,和陸昀有關。
陸昀人都走了,還讓家中人這樣牽腸掛肚。他真是禍害。
和妹妹一起到開善寺,見周郎與其他士族女郎都在幫忙,羅令妤和妹妹自然也過去打招呼,並將妹妹介紹給她們。見到周郎,羅令妤並不意外地看到陳王劉俶也在。羅令妤只是眼神微妙地看了一眼那位青年公子——陸昀的這個好友真是奇怪,百忙之中也要抽空,周郎去哪兒他跟去哪兒。他和陸昀都沒這麼好吧?
羅女郎來了,忙碌中的陳娘子陳繡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別開了臉。
見到羅令妤過來,周揚靈倒分外欣喜。因身體不好,周揚靈在烈日下站了一會兒,就到陰涼處歇著,同時輕聲細語地告知羅令妤現在情況。原來經過周揚靈的拉線,開善寺願意僱傭一些流民來幫寺中幹活,好讓一些流民有個容身之處。此年代的大寺廟權力甚大,產業甚多。能攀上開善寺這樣建業有名的大寺,逃亡來建業的流民起碼不怕餓死街頭。周揚靈和陳繡等人,今日在這裡,便是幫開善寺安頓這些流民。
這些都是周揚靈辛苦了一個月得到的結果。當週揚靈忙著這些時,羅令妤不過是坐在家中算算賬,管管她的脂粉坊,幫陸昀管財,心情好了跟流民施捨一二。面對周揚靈溫潤面容,羅令妤心有羞愧,還有一種自己被比下去的感覺。這種感覺只是一瞬的事,就被羅令妤扔掉了。畢竟周郎是男子,和她專攻方向不同。男子比她厲害,她可以接受。
明目飛揚,羅令妤夸人時從不吝嗇:“周郎這般才能,還悲天憫地,我不能及。”
羅女郎只是誇了一句,劉俶心中卻有自豪感湧上。不等周揚靈謙虛兩句,向來不怎麼說話的陳王已在一旁輕聲:“周郎很好。”
羅令妤:“我們只知道施粥,周郎卻能想到解決源頭問題。周郎,你怎這般厲害呢?”
陳王更高興了:“……羅妹妹說得對。”羅令妤的名字實在難念,他每次說前都要在心裡打草稿很多次。以前他跟著陸昀喊“羅表妹”,現在他又跟著周揚靈喊“羅妹妹”。同時劉俶在心中想,還是周子波好,周子波的名字念起來朗朗上口,比羅令妤好多了。沾沾自喜的劉俶,真是個牆頭草。
又來了。
周揚靈無奈地回頭看了陳王一眼:“殿下,莫再無緣故地吹捧我了。我並沒做什麼,卻要被你吹得不類凡人了。”
羅令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