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衣博帶,振袖而出,陸三郎站在舍前。清風徐徐如滔卷,長身玉立的陸昀,芝蘭玉樹一般,襯得滿園華光流轉。陸三郎低下頭,看眼跪在旁邊的侍女,尋思怎麼罰他時,就聽到廊子另一頭傳來的腳步聲。他眉目稍微一跳,聽到羅令妤顫聲:“陸雪臣!”
齊三郎扶著廊柱跑到這邊,才喘口氣,便見羅女郎向那門口的陸三郎衝去。齊三郎心裡一晃,也連忙跟隨。
陸昀慢慢抬起眼。
他抬目時眉骨上揚,如展翅欲飛般。郎君姿容甚好,墨黑濃郁,眉眼極俊。他一點點揚眉,眉眼間那驚魂攝魄般勾織起來的光影,讓齊三郎這個男兒郎都忍不住羞愧。陸昀抬眼時,已經聽出了羅令妤的聲音。他唇角含了一抹笑,才笑望向她,嘲笑她怎麼不好好被人作畫、跑來尋他。卻見奔到他面前的羅令妤美目含怒,目中有隱隱淚光。
陸昀心裡一空,怔然:“……你怎麼哭了?誰欺負你了?”
羅令妤看到他這般俊朗,心中的火更是燒得旺。瞧不起她,他自己卻又打扮得如此光鮮,四處勾花引蝶。羅令妤氣得胸疼,乳便一顫顫的,看陸昀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往下移,她腦中轟一下,更氣了——她現在已經知道這個偽君子總在看自己哪裡了!
憤怒與委屈兩種情感同時到來,讓羅令妤失去了平時的冷靜。她看到旁邊跪著的侍女托盤中的酒壺,想也不想,羅令妤抓過酒壺提起,一壺半滿的酒就向陸昀砸去。陸昀臉色一冷,才換了衣服又要被潑酒,他一邊往後退一邊抬袖子擋。然羅令妤反應這麼突然,陸昀真是一點沒想到。他後背靠在門上,抬了袖子,暈紅色的葡萄酒還是落到了他脖頸。紅色酒液落入衣襟處,還有幾滴因為女郎的憤怒甩手,甩到了陸昀玉白的面上。
陸昀大怒,一把拽住她還欲行兇的手。陸三郎氣急敗壞:“羅令妤,你瘋了?!”
他最惡女郎如何對自己,她好的不學,也要學建業女郎們那彪悍的作風麼?
羅令妤反唇相譏:“我便是瘋了,也比不上你唱大戲。”
陸昀眉一跳,眼睛看到了後面追過來的齊三郎。齊三郎看到羅令妤在和她表哥好似吵架,猶豫了下,在廊頭徘徊,沒有過來。陸昀低頭,微冷靜:“我如何唱大戲了?”
羅令妤:“你當人面一套,背後又另一套。你瞧不起我,直接與我說便是。世上郎君又不是死絕了,我非你不可。你何以讓你二哥來試探我,管我套話?你就這般不喜我,這般辱我?”
陸昀俯眼,眼睫稠如密簾。下方跪著的侍女驚駭而詫異地仰頭看,見方才自己潑了酒,陸三郎已經是立即暴怒。而今他被他表妹潑了酒,酒液還濺到了臉上,陸三郎卻拽著他表妹的手不放,先不管他一身的狼狽。
陸昀問羅令妤,依然聲音平靜:“我讓我二哥如何試探你,套你話了?”
“你還不承認!”羅令妤紅著眼眶,咬唇,“你讓他問我納妾。你將我看作妾,你不尊重我。我知你向來清高誰都入不了眼,可我憑什麼被你這麼辱?你就是見我好欺負!你欺我父母雙亡,寄人籬下,無人替我做主,還不許我自己出頭……可我什麼都沒有,我自己爭取,我哪裡錯了,讓你如此羞辱我?”
陸昀眉動了一下,依然冷靜:“你知你身份在建業郎君那裡不夠看,做妾的話……”
羅令妤:“那也與你無關!我做什麼你不喜的話都不用你管,你又不是我嫡親表哥。我大伯母都不理我,陸家其他人也不管我,你憑什麼管我?就是我與別人作妾,也不需要你管!”
陸昀握她手腕的手一緊,緊得她手腕生痛。
他冷不丁睫一抬,其下冰玉一樣的眼瞳幽黑往來。陸昀往前走一步,突來的氣勢,壓得羅令妤向後一退。陸昀涼聲:“與旁人作妾就無關係,與我作妾就有關係?我就是辱你,旁人就不是辱你?”
羅令妤:“……你……”
身後,弱弱地傳來一道聲音,非常尷尬:“羅、羅妹妹……”
羅令妤後背一僵,沒想到自己和陸昀說話,竟然有第三道聲音傳來。下方罰跪的侍女自然不必擔心亂說話,可是她背後怎麼還有一人……她瞪大眼,憤怒的眼睛瞪向陸昀。她背對,那麼陸昀就是正對。他一定是看得見人,卻不阻攔她,還讓她說下去……
羅令妤被陸昀抓著手腕,卻立時扭身看向身後,看到齊三郎齊安窘紅著臉走了出來。齊三郎這人羅令妤有印象,羅令妤心中驚疑不定是否自己和陸三郎曖昧的往來要被這位郎君傳出去……就見這位齊三郎拱袖而拜,赧然又虛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