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絢爛的火燒霞,燒了眼,映了心,整個太極殿睡在這樣的暮色中,彷彿亦被染的蒼茫靜默。她一時心有所感,慢了下來。神龍殿旁植著許多杏樹,三月時節,正是杏花盛放的時候,繁花麗色,如萬點胭脂暈染美人面,佔盡春風。她坐在輪輿上,遙遙張望千步廊,過了千步廊,便是毬場亭,那一日也是這樣美麗的暮色,球場上的歡聲笑語猶如剪影,尚映在自己心上,此時宮中卻是一片寂靜,恍如隔世。阿顧的心境,便像是披落在春風中打著旋兒的杏花一般,甜蜜夢幻,白的像雪,紅的像胭脂。
“喲,這不是阿顧妹麼?”一道傲慢嬌俏的聲音陡然從前頭傳來。阿顧抬起頭,看見一張豔如桃李的臉。姬華琬從千步廊上步下來,面上似笑非笑。
阿顧不自禁的蹙了蹙眉,她回長安之後確實和八公主之間一直處的不大愉快,這時候在宮中撞見了,雖然不至於說畏懼,但心中情緒卻是有些不快,略退了一步,輕輕道,“八姐姐萬福。”
姬華琬斜著眼睛睨了阿顧一眼,揚起白皙如雪的修長脖頸,傲然道,“聽說你要跟著六姑姑出宮了,出的好,早該從這宮裡滾出去了!”語帶刻薄之意。
阿顧唇角淺淺一翹,淡淡反擊道,“八姐姐這話太過了!阿顧就算是出宮了,也是皇家的外孫女兒,日後總還是要進宮給太皇太后請安的。八姐姐如今雖是公主,日後也是要嫁出宮的,也許什麼時候入宮探看,咱們姐妹還可以在永安宮裡遇見呢!”
“你……”姬華琬被微微激怒,在暮光覷著眼睛望著阿顧,阿顧身子雖瘦弱不足,坐在輪輿上,背脊卻挺的直直的,容色比不得自己濃秣華美,卻像是雪裡寒梅,有著一種與自己截然不同的風情。這樣的風情,彷彿灼了她的心,燒了她的眼,她猛的又想起剛剛在宮中聽到的訊息,一片淡淡紅霧慢慢泛上美眸,怒斥道,“顧令月,你還要不要臉!當日在芙蓉園,你曾親口對我承諾過你對謝阿兄並無男女思慕之情的,我信了你,便當真沒這麼回事。結果才回宮幾天,你便三番兩次跑到謝阿兄面前去賣弄風情,顧三,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
阿顧眉目不動,淡淡道,“男女之情貴在兩情相悅,八姐姐若當真有自信,便到謝郎將跟前說這話去,與我爭一時長短,又有什麼意思?我與謝郎將之間,不過當日我在球場遇險,謝弼經過,救了我一遭;今日我前往甘露殿見九郎,恰逢謝郎將也在,便奉了他一盞茶。我可以在這兒摞一句話,我與謝郎將之間,問心無愧!”
“什麼?”姬華琬大怒,她本只是聽說了前日毬場亭之事,已經是醋火中燒,著意來找阿顧麻煩。如今聽到阿顧和謝弼之間竟還有甘露殿奉茶之事,頓時愈發激怒,“我以為你只在毬場亭勾引他,原來你還跑到甘露殿去了。顧三娘,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犯賤?我警告你,謝阿兄是我的。我才是金枝玉葉的公主,你不過是個依附著皇祖母的小小孤女,奉勸你一句,安分守著自己應得的,莫要去覬覦那些超出自己身份範圍的東西!”
“八姐姐說的話我聽不懂。”阿顧揚眉,眉目清華,“還請八姐姐敬告,究竟什麼是阿顧該得的,什麼又是不該妄想的東西?”
她態度不卑不亢,姬華琬看在眼中,愈發覺得癟氣非常。想著自己這些年追著謝弼,拼命對他獻殷勤,他卻對自己愛理不理,遇了阿顧,卻肯給她好臉色看,不僅在毬場亭救下了她,甚至飲下了阿顧奉上的煎茶,一股氣恨便陡然衝起,衝散了她的理智,抬頭看著面前阿顧雪一樣的臉頰,眉煙堆翠,目如荔枝,越看越覺得憤恨,“你還敢跟我頂嘴。瞧我不撕爛了你的嘴。”
阿顧吃了一驚,連忙推著輪輿避開。碧桐擋在阿顧面前,死死抵著姬華琬,“八公主,不準動我家娘子。”那廂,八公主身邊的丫頭仙織也是大驚,領著小宮人苦苦攔住姬華琬,苦勸道,“公主,你快些住手吧!”
小丫頭們人多勢眾,雖然不敢用大力,姬華琬的手足依舊被她們制住,衝不上前來。姬華琬掙脫不得,登時大怒,怒視著仙織,“死丫頭,你不幫著我這個主子,竟然敢攔著我?”
“公主,”仙織“噗通”一聲跪在千步廊的地上,扯著姬華琬華麗如流雲的衣襟,仰頭望著姬華琬苦苦求道,“你不能和顧娘子廝打呀!顧小娘子是太皇太后最看重的人,你若是真打下去了,太皇太后又會懲罰你的!貴太妃也會生氣的。”
姬華琬聽聞太皇太后,繃著的手臂不由一抖。
上一次黃金蝴蝶簪之事後,太皇太后對八公主徹底灰了心,便是連貴太妃,也痛定思痛,八公主行止應當好好教育一番了。八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