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樹下這個以兄相稱的傢伙完全沒印象,因為方才被圍觀時,並沒有聽見他說話,也不知怎的就特意來關注他睡覺。不過方才他撿球又指路的事蹟恰好被他聽到,初步判定他屬於可以說話的人群,於是方從樹上下來。
周璞打量他,“談讓兄的眼睛,似乎並沒有造成多少不便,可是天生如此?”
“嗯。”談讓含糊的應了。
“倒是遺憾,不然介紹幾個名醫給看一看,說不定會好。”
“習慣了。”
周璞又多看幾眼,要不是他顧盼間會有些個不自然,當真看不出來眼睛有問題。
“習慣倒也罷了,你一個人待著怪悶的,不介意的話,隨我四處走走?”
談讓一愣,“你問別人介意的時候,是認真的麼?”
周璞不明所以,“當然是認真的。”
“哦,那你這個語氣,挺容易叫人介意的。”
周璞:“……”
談讓又補了一刀,“平日小娘子們都遠著你吧。”
周璞:“……”
到底是誰說談家三郎沒用的,分明是太有用了,猜的真準!
“周兄不走麼?”談讓抱著胳膊等他先走。
周璞看了看他面對的方向,笑起來,“說實話,你是找不著路才爬樹上睡覺的吧?”
“……”談讓毫無尷尬的原地轉身,“我一個瞎子,迷路不是很正常。”
心裡想的是,這真是個睚眥必報的傢伙。
周璞哈哈大笑起來。
沈令菡跟談二撿球回來,其她娘子已經去別處玩了,談二不死心,到底拉著她又玩了一會,約莫到了用飯時辰,才戀戀不捨的往觀景閣處去。
“哎,要是能在這多住幾天就好了,回家又要被我大姐揪耳朵。”
“你大姐平日管教你很嚴嗎?”沈令菡一直挺不解,按照大戶人家的規矩,不是嫡妻所出比較尊貴些麼,怎的談韻倒是處處拿捏談二的樣子。
談二一臉惆悵,“你有所不知,我家裡一向不分嫡庶,幾個側夫人平日都得尊重,父親又看重才學,自然是誰有學問誰比較有話語權,我大姐這人從小被抬舉慣了,看人都覺比自己矮三分,也就是周家姐姐那樣的能入她眼。”
那怪不得。
沈令菡逗她一句,“想自由的話,不如干脆嫁過來啊?”
談二立刻炸毛,“你可拉倒吧,你瞧瞧府裡幾個郎君,好男風的好男風,不正經的不正經,裝正經的裝正經,上樑不正下樑歪,都夠嗆,我才不跟自己過不去,再說了,我一向是家裡最拿不出手的,跟王府聯姻,輪不上我的。”
琅琊王府在她嘴裡可真是一文不值了,沈令菡忍不住多問幾句,“居然是這樣的啊,我看王妃跟幾個娘子都還挺好的。”
“王妃,王妃倒是還行吧,沒說過我什麼。”談二以自己有限的眼力給她描述,“但你知道府上有過多少姬妾嗎?”
有過……
談二嘖嘖兩聲,更加壓低聲音道:“數都數不清我告你,尤其聽聞王爺喜歡幼女,底下人不知道孝敬了多少呢,府裡大概也專門養著一些,沒瞧見這裡的侍女丫頭都很漂亮嗎,長成我這樣的都進不來。”
沈令菡不由抖了個激靈,她長這麼大,從沒接觸過這樣的髒醃事,乍然聽聞委實震驚,這麼比較起來,家裡那點雞毛蒜皮,實在不叫什麼事。
再由此聯想琅琊王妃的和雅賢淑,心底不覺泛起一層涼意,能眼睜睜看著夫君如此,大抵也不是個一般人。
如此再回觀景閣的時候,眼前的富貴美景就顯得格外扎眼。
“我的娘,你家那位表妹居然還一動不動的站著,她是讓人定身了嗎?”談二震驚的看著阿窈,“這程度得請郎中了吧?”
阿瑤是徹底中了女先生的毒,認為有教養的淑女就得保持這種德行,再者她大字剛識了沒多少,在人家對詩對詞的陣營裡等同睜眼瞎,壓根兒混不進去。
沈令菡搜腸刮肚也沒找出一句合適的話幫她把面子兜回來,阿瑤要真這麼站了半天,那估計暫時是洗不掉傻子的名號了。
與她風格相對的是於氏,認識的字不比閨女多幾個,卻偏要往文雅人裡頭湊合,小半天下來淨喝罰酒了,喝的就快要靈魂出竅,八成以為自己進了瑤池仙境,隨時都想妖嬈一番。
沈令菡扶額,同情的看看鄭氏,也不知道她老人家是如何坐得住的。
王妃這邊的宴席就設在觀景閣,侍女們魚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