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鄔眠雪帶回來的,這個將門虎女終於褪去了白兔似的偽裝,步履生風,一把推開房門,將趴在書卷堆裡打瞌睡的姜顏搖醒,大聲笑道:“恭喜阿顏,鄉試第二!”
姜顏掀開眼皮看了一眼,復又閉上,換了個方向繼續睡,朦朦朧朧地想:原來只是第二啊……
連解元都算不上。
“阿顏!你中舉啦聽見沒有!”鄔眠雪無奈道,“快起來梳洗,報喜的官差就在路上了,還得準備些銀兩酬謝人家!”
姜顏不為所動。
鄔眠雪叉腰看了她片刻,忽然道:“苻離在門外等你,約莫是來道喜……”
話還未說完,姜顏倏地坐直身子,兩眼一亮道:“我出門一趟。”
“哎,阿顏!官差要來了!”
“你替我我應付一下罷,回來我再將喜錢還你!”
今日陽光出奇的燦爛,姜顏小跑出門,一路上遇見不少同窗和後輩朝她道喜,眼神頗為豔羨,看來大家都去看放榜了。姜顏胡亂點頭回應,出了門,果見苻離一身百戶武袍,手按繡春刀,正側身同苻璟說些什麼。
門口備了馬車,他應是來得匆忙,連錦衣衛的官袍都沒換掉,官帽壓著眉峰,眼眸隱藏在簷下的陰影中,平添幾分冷漠凌厲。見到姜顏前來,他神色微沉,對苻璟道:“你先下去。父親那邊,我會找機會說。”
苻璟道了聲‘是’,又朝姜顏一拱手,笑道:“恭喜姐姐中舉!”
姜顏笑眯眯點頭,對苻璟道:“小璟,一起出去吃午飯?”
“我?”苻璟瞄了面色不善的兄長一眼,搖首道,“我還有功課要做,失陪!”說罷,轉身快步走了。
“這小璟,跑這麼快作甚?”
話音剛落,忽覺腕上一疼,苻離攥著她的手陰沉道:“你跟我來。”
“哎苻離,你輕點兒!”
姜顏被苻離拽上馬車,才剛坐穩,便見苻離撩開車簾吩咐趕車的下屬:“走!”
那名年輕的錦衣衛撓了撓頭,小心問道:“那個大人,去哪兒?”
苻離冷冷道:“人少的去處,不要停!”
他的面色實在是說不上好,姜顏隱約察覺到了什麼,低頭揉著腕子緘默,又不住拿眼睛去瞄身側之人。
下一刻,偷瞄的她被抓了個正著。
苻離雙手擱在膝上,面色冷得能結霜,眸子裡卻蘊著怒火,問道:“玉呢?”
馬車搖晃,姜顏看了他一會兒,才問道:“你都知道了?”
與此同時,坤寧宮內,皇后倚著案几端坐,精緻的妝容難掩病態,接過太子遞上來的名單看了看,目光在某個名字上久久停留,忽而一笑:“果然有她。”
想到了什麼,她對坐在一旁的苻恪道:“苻卿,聽聞老國公給令公子和姜顏指了婚事,既然姜顏選擇科考,那這婚事是否……”
苻恪自然明白皇后的意思,悠悠起身,從袖中摸出半塊殘玉呈給一旁的宮女代為轉交,這才沉聲道:“臣蒙聖恩浩蕩,有幸位列百官之首,自然當做表率、恪守朝綱。臣已告知寧陽縣令,姜顏也歸還了信物,苻、姜兩家的婚事就此作罷。”
張皇后搖了搖頭,道:“這丫頭聰慧果敢,是個成大事的……可惜了,她原與令公子是一對璧人的。”
皇后雖這樣說著,可面上卻不見多少惋惜。
苻恪並不表態,只躬身道:“臣告退。”
皇后對太子道:“皇兒,送一送苻卿。”
朱文禮道了聲‘是’,又轉而對苻恪道:“先生請。”
不多時,朱文禮送客回來,見皇后依舊倚在案几上,眉眼間流露出些許笑意,便道“
母后今日很開心?”
皇后回神,朝太子招招手,示意他過來,繼而道:“姜顏此舉,或許於我們而言恰是因禍得福。”
朱文禮撩起硃紅描金的下襬,在皇后對面坐下,誠懇道:“兒臣愚鈍。”
“你啊!知兒莫若母,你若真的愚鈍,會那麼痛快地為姜顏保薦?”皇后收攏名單卷軸,嘆道,“薛、張二家沆瀣一氣,怕是在朝中走不長遠,姜顏入仕會為你帶來新的人脈甚至是肱骨重臣。待你培植勢力,有了心腹,朝中換一換血也未必是件壞事。”
朱文禮笑得溫潤憨厚,可眸子卻是前所未有的清澈。
皇后又道:“再有,你已及冠成年,東宮也是時候需要一名女主人了。”
朱文禮一怔,垂首內斂道:“母后,兒臣沒有心儀之人,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