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聲說了句“謝謝”。
甫一離開,身後的隧道轟然坍塌,揚起塵土一片,三人加快步伐朝前跌跌撞撞跑去,唯恐慢了一步會葬身於此。
不知走了多久,只覺得四周的風越來越明顯,空氣中的火石味越來越濃。他們沿著隧道拐了個角,便見月光隱現的洞口兀立眼前,只需踏過幾十階臺階便能重見天日,夜空近在咫尺。
姜顏大喜過望,抹開凌亂的鬢髮朝前跑了十幾步,直到外頭清冷的月光透過枯藤投射到她身上。感覺到光芒和空氣的流動,她鬆了一口氣扭頭道:“洞口通向城中,我們還在大同府。”
苻離抱著書簍走到姜顏身邊站定,警覺道:“此時大同府能否守住城池還未可知,莫要貿然靠近洞口,當心有……”
話說到一半,他忽的住了嘴,震驚地望著手中抱著的書簍。
這突如其來的沉默太過詭譎。姜顏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只見竹編的簍子上沾滿了新鮮的血液,連剛出土的簡牘都被浸潤成了暗紅色,隱隱散發出些許腥味。而苻離雖然染了塵土略微狼狽,但白色的武袍完整,並沒有傷口。
可想而知,這竹簍裡的淋漓的鮮血顯然屬於……
“季平!”兩人望向深不見底的隧洞,異口同聲地喊道。
“咳咳……”裡頭有壓抑的咳嗽聲傳來,季平扶著牆壁,幾乎是一步一頓地挪到洞口。
黑暗從這個清瘦的年輕人身上褪去,如霜的月光一點一點鍍亮他的身軀,也照亮了他嘴角和衣襟上暗如墨汁般的血漬。他的臉白得嚇人,沒有一絲生氣,每走一步都有新鮮的血液從他口鼻裡溢位,在石階上滴下淅淅瀝瀝的一行溼痕……
回想起之前在隧道里時,季平那聲壓抑的悶哼,姜顏這才恍然明白,他應該那時就被墜下的重物砸到受了內傷,而他懷中的古籍卻是絲毫未損,想必是危難之時,他用羸弱的肉軀護住了千年前的聖賢經典。
姜顏從不知道一個人竟然可以流如此多的血液,也不知道這個瘦弱的書生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護住古籍,又是憑著怎樣的毅力一步步踉蹌至此,自始至終,他沒有喊過一聲疼。
她渾身仿若凝固,嘴唇囁嚅:“季、季……”
月光照在季平蒼白的臉上,卻沒有照進他渙散的眼睛。他像是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油盡燈枯,頹然朝前撲去。
哐當——
書簍墜地,苻離飛身向前接住了季平軟軟倒下的身子,又抬手去撕自己的衣服下襬。姜顏想,苻離此刻應該遠沒有他面上表現的那般鎮定,因為他的手掌顫抖,指節發白,使了好幾次勁兒才將下襬的破布撕下來,捂在季平不斷湧血的口鼻處。
風席捲而來,滿天星子搖搖欲墜,那冰冷的寒意喚醒了姜顏的神智,她幾乎是踉蹌著奔過去,跪在季平身邊給他擦拭嘴角。儘管,這是徒然。
失血過多,季平的眼睛已經失去了往日的神采,鼻腔溢血,嘴中也湧著血沫,不一會兒便浸透了布條,姜顏的白袖邊變成了血紅色。
更可怕的是,季平的耳廓中也溢位一條血線。
“他的臟腑受了重創……”第一次直面死亡,姜顏咬著唇,面色不比季平好看多少。
“季平!”苻離低喝,將季平脫力的手繞到自己脖頸處,以肩背支撐起他綿軟的身體,咬牙道,“撐住!我這就帶你出去。”
季平垂著頭,淤血從他嘴角溢位,在空中垂下一條黏膩的血線,最終滴落在地上。他掀了掀眼皮,嘴角微動,氣若游絲道:“我……不想死……苻大……公子……我不想……”
一句話還未說完,季平似乎被人扼住了喉嚨,胸腔中發出‘嗬嗬’的破碎聲響,眼睛已經朝上翻了白。姜顏猜測他是被淤血嗆住了,連忙抬起他的下巴側向一旁。
“咳!”季平撕心裂肺的咳嗽,滾燙的淤血如箭般噴出,濺在姜顏的手上,腥熱而又黏膩。姜顏顧不得滿手的鮮血,顫抖著給季平順氣,竭力維持冷靜道:“得儘快出去找大夫。”
“我走、走不了了……請二位……將書籍帶回……應天府……”
季平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夾雜著文人的執念,艱難道:“告訴馮祭酒……學生季平……不辱使命……”
苻離的背影一頓,索性棄了自己隨身攜帶的寶劍,矮身背起季平朝出口挪去。他鼻尖有汗,滴落塵埃,沉聲道:“這些話,你親自回去說。”
姜顏眼眶酸澀,拾起苻離落下的寶劍,又將地上遺落的書簍背在肩上。書簍沉甸甸的,她一個趔趄,很快穩住了身子,向著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