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了方向,看得出射箭之人技藝並不十分精湛,但足以牽制敵人,給苻離爭取反擊的時間。
解決了最後一個敵人,苻離喘息著,摸了一把臉上飛濺的熱血,於獵獵狂風中回首望去,只見夜色深沉,烏雲蔽月,幾丈開外的少女手持著不知從何處撿來的弓箭,仍保持彎弓搭箭的姿勢,柔弱的身形繃緊如松,彷彿被深沉的夜鍍成一道玄黑的剪影。
但苻離知道她在發抖。
這個曾經被他恥笑過箭術的縣官之女,在極度恐懼的情況下仍然選擇拿起弓箭戰鬥,保護了自己,也保護了他。
彷彿在這個時候苻離才恍然發現,姜顏除了出身不那麼顯赫,除了性子天真直率,她的身上找不到一處令人置喙的短處。自始至終,都是他那點可憐的傲慢在作祟。
來不及品味死裡逃生的欣喜,苻離提著豁了口的殘劍朝她走去,在她面前站定。姜顏這才長鬆一口氣,將空了的箭筒和弓箭丟在地上,雖強裝鎮定,但顫抖的聲線依舊出賣了她此時的後怕:“風很大,我的手抖得厲害,一直擔心失手射傷你。”
苻離心中一燙,說不出是種什麼感覺。他伸出一隻沾滿了黏膩鮮血的手掌,對姜顏說:“沒事了,我帶你回去。”
姜顏沒有動,只抬起一雙哀傷又無措的眼睛望著他,蒼白的唇顫了顫,說:“季平……身體冷了。”
苻離一怔,許久才反應過來她說的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握緊劍柄緩緩蹲身,將食指放在季平的頸側一探,而後久久僵住,如同失了靈魂的石雕。
季平死了。
這一念頭冒出,足以讓人渾身熱血涼透。過了許久苻離才收回手,五指緊握成拳,垂下眼蓋住眼底翻湧的風暴,喉結幾番吞嚥滾動,他艱難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得在韃靼人發現異常前離開。”說罷,他沉默著起身,將季平的屍身揹回了隧道里,長劍一揮斬斷橫樑,只見磚石簌簌落下,很快將那可憐的太學生掩埋其中。
姜顏跪在地上,將臉埋入手掌,咬著牙悄悄抹去滿臉的淚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