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敲響了一記警鐘,往日裡親暱甚至有些對待晚輩的隨便態度,頓時收了起來。
她們不覺得什麼,可看在別人的眼裡,卻是一種“皇帝對我家主子也服服帖帖”的錯覺,今日是薛太妃,明日說不定就該輪到她們了。
這也是劉凌為什麼心情不好的緣故,似乎隨著薛太妃出宮,那一些溫柔的、和煦的、讓人想起來就心中溫暖的東西,也漸漸跟著她一起離開了。
張太妃瞭解劉凌不是任性的性格,從小到大,哪怕他再傷心,再憤怒,也能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脾氣,所以她說起自己的原因時也沒有什麼遮掩。
“我這幾日思來想去,薛姐姐的話說的是對的,我們畢竟不是您真正的皇祖母,一直行著太皇太后才該做的事情,其實是一種僭越。您長大了,該尋找自己值得互敬互愛的女子……”
張太妃看著劉凌滿臉“你就是要拋棄我還找這麼多理由的表情”,心中更加痛苦了。
“而且,我們如今都已經年近五十啦,這個年紀,實在能活多久全看老天,說句大不敬的話,我們這些老姐妹,等閉眼了之後,是萬萬不願意陪葬在平帝身側的。”
她咬了咬唇。
“可我們都是有品級、有封誥的妃子,如果我們死在宮中,無論禮法上還是情理中,我們都是要隨葬在皇陵的。”
劉凌動了動唇,理智上明白她說的都是實情。她們出冷宮時,劉凌願意讓她們的家人接她們出宮榮養,除了為了放他們自由的原因,更多的考量,也是因為他的皇祖父毀了她們一生,她們死也不願意再躺在他身側的緣故。
可在感情上,她這個時候想走……
“而且,我在外面還有牽掛呢,我師兄出宮了這麼多年,連封信都沒捎進宮過,我一直擔心他那邊,趁我現在還不算太老朽,我想出宮去他的故鄉探望探望他,也算了了我一樁……”
張太妃笑著解釋自己想出宮的願意,語氣中滿是“你看我真的不是不要你了”的安慰之意。
可劉凌這個時候卻失了態,重重地錘了一下桌子,幾乎是蹦了起來。
“沒有什麼孟太醫了!”
劉凌攥著拳頭低吼。
“您就算出宮去了,也看不見孟太醫!”
他猛然抬起頭,眼睛裡全是紅意,猶如受了傷的幼獸,對著這個世界張牙舞爪,恨不得撕碎一切。
張太妃見劉凌突然發怒,甚至迸出這麼一句話來,笑意頓時凝固在臉上,滿臉震驚。
“他死了!”
劉凌從牙齒裡擠出這句話來。
“他謀害先帝,已經服毒自盡了!”
“不……”
張太妃捂住嘴,長久以來心中的不對勁感終於被人捅破了窟窿,抖得猶如風中的一盞孤燈。
“不!”
她哀嚎一聲,看也不看劉凌一眼,就這麼調頭徑直跑了出去,生怕再聽到更多殘酷的話語。
劉凌見張太妃倉皇跑了,狠狠地將桌上所有的東西全部拂下桌去,驚的王寧和其他宮人連忙上前阻攔,生怕他傷了手或手臂。
“走!你們都走!一個都不要留!”
劉凌喘著粗氣。
“全部都到殿外去守著!”
“這……陛下……”
一個宮人正準備勸諫,卻被王寧悄悄拉住,搖了搖頭。
“是,陛下,我們這就離開。”
他聽見這位皇帝身邊最受信任的大總管如此說道。
霎時間,宮人魚貫而出,紫宸殿書房內空空蕩蕩,再無人煙。
姚霽在祭天壇例行“查探”一圈之後回到紫宸殿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面:
名貴的筆墨紙硯散落一地,劉凌最喜愛的一枚小印也被摔出去好遠,孤獨地躺在陰暗的角落裡。
屋子裡的門窗被緊閉,門簾子被放了下來,只是王寧擔心裡面沒有人照顧,如今正掀開一條小縫緊張地向內張望,姚霽正是從這裡進入的書房。
所有門窗都被緊閉的房間裡暗無光線,即使是白天也是如此,劉凌靜靜趴在已經空無一物的桌上,將頭埋在兩臂之間,一動都不動。
“發生什麼了?”
姚霽心想。
“這樣睡著了,會感冒的吧?”
她驚訝地蹙起了眉頭,無聲無息地走到了劉凌的身邊,條件反射想要拍拍趴在桌子上的劉凌。
但她忘了她依舊沒有實體,伸出去的那隻手從劉凌的肩頭上沒入,在這漆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