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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喚了一聲,木門“吱呀”一聲開啟,一個穿了白色衣裳的小姑娘走了出來,纖細瘦弱,頭上簪了一朵細細的白花,身上也應該是孝服。
“阿棠?”鄭遠略有些遲疑道。
他已經多年沒來藥衣谷,當年離開時師叔的女兒原棠還只是個七八歲的小姑娘,面前這個,估摸著也有十五六歲了,不過隱約間,眉眼倒是一樣的。
“明遠師兄?”小姑娘開口,沒有否定,又喚“師兄”,顯然就是鄭遠口中的阿棠了。
阿棠看了鄭遠一會兒,就道:“阿爹過世了。”她面上並無什麼悲傷,像只是在告訴他一件事實而已,就跟說“阿爹他出門了”那般。
鄭遠有些吃驚,世外高人的臉上總算是出現了一絲裂縫。
阿棠認真的看著鄭遠,續道,“三個月前阿爹幫明遠師兄你試藥,中毒身亡了。不過,師兄你也不必內疚,阿爹之前身上就已經中了上百種的毒,早就已經離鬼門關不遠,活著也是受折磨,你那些藥不過就是踹了他最後一腳,或者還幫他解脫了。”
鄭遠:。。。。。。
他師叔原繹嗜藥成迷,或者說成魔,他編撰《藥醫典》其中每樣藥草有毒沒毒的他都嚐了個遍,其實他能活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鄭遠也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他自己永遠都爬在鬼門關,對生死早就看得很淡,倒是也很能理解常人都不能理解或接受的原繹的行為。
他想開口安慰小姑娘幾句,可看她的樣子,委實不需要那客套的幾句。
阿棠道:“阿爹臨終前交代我了,讓我給你治病。”
鄭遠:。。。。。。
他看著小姑娘單薄得像是風一吹就能倒的身子,想說,你給我治病?
他師傅東明大師不僅是得道高僧,醫術也超群,就是他自己,久病成醫,於藥學和毒這一道上,就是宮裡的御醫也是比不上他的。
可是他對上小姑娘認真到有些倔強的眼神,眼底卻又帶著些祈求和脆弱,他想到她剛剛喪父,雖然撐了小身板故作堅強,但此時肯定還是脆弱的,也必定十分在意她父親的遺命,所以他吞回了已經到了口想要拒絕的話,只道:“好,那就麻煩師妹了。”
他這身體,反正大概熬不了多久就要死了,她想治就治吧。
他看出來,她大概是很寂寞或者無助的,這茫茫大山,父親剛逝,一個人住在這裡,晚上說不定還有什麼豺狼虎豹的溜達進院子,反正他也沒什麼地方可去,也的確需要找個地方靜養,那就留下來陪她一段時間吧。
到底就是個小姑娘。
當年若不是師叔,他這條命也早就沒了,更何況,他還是為了給自己解毒試藥草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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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後,兩人相對而坐。
桌上有兩盤炒野菜,賣相還不錯,鄭遠的面前還有一碗黑乎乎的藥。
菜是阿棠炒的,藥也是阿棠給鄭遠準備的。
鄭遠在小姑娘巴巴的目光下,夾了一口菜送到了口中,然後握著筷子的手和口都有一剎那的凝滯,不過只不過就那一小會,他就接著面不改色的咀嚼了幾口,吞了下去。
對面的阿棠鬆了口氣。
他放下了筷子,問道:“我記得這藥谷不是還有幾個師兄弟嗎,如今怎麼只剩下了你一人了?”
阿棠聽言皺了皺眉,眼中還有些困惑,她道:“阿爹臨終前給了他們任務,阿爹過世沒多久他們就都離開了。”
他們好像還挺急著離開的,大概是任務比較重要吧。她是不會承認是他們煩死了或者嚇死了她整天煮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給他們吃,偏偏只要她端上去,他們還不忍心拒絕,只能死撐著吃了。
阿棠覺得很冤枉,她的醫術很好,藥膳也做得很好,她跟她爹不一樣,從來不會拿他們去試藥,更不會害人,那些東西對他們的身體的的確確是有好處的。
鄭遠“哦”了一聲,不得不說,心裡對這個小師妹又多了一份容忍。想想她多可憐,父親一去世,師兄弟都跑了,谷裡就只剩下她一個人,每天竟然就只能吃這種味道的東西,她這過得什麼日子啊。。。。。。這些師兄弟也忒狠心,看看自己剛剛吃完那口菜,小師妹眼睛亮的,她這是有多想得到人的肯定啊。
想到這裡,雖然覺得那野菜委實難吃到極點,但鄭遠還是很給面子的又夾了兩口送到了嘴裡。
當然他這一舉動又贏得了對面小姑娘更多的好感,身上原先的冷淡已去了好幾分。
真是個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