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明忽暗。哪裡看得清她的神色。
徐老夫人視線落在暗夜中的石道上,語氣平常:“突然想你父親了,就來看看。”
彷彿就跟飯後散步一樣。
徐大老爺是不信的:“您是不是有什麼心事,難道老三那兒闖了什麼禍?遇上困難了?!”
老人一有心事就會往祠堂跑的習慣,家裡哪個人不知道。
“老三好著呢,哪裡有什麼事。他今兒寫信回家了。”老人笑了笑,“上面說軒哥兒也回來了,算算日子,頂多十日就該到家,我這才到祠堂來告訴你父親。”
“真的?”
徐大老爺下意識再詢問一句。長子回來確實是大事,但也不至於母親高興或擔心得到祠堂來才對。
但老人就是咬定這樣,徐大老爺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到了明亮處,見她神色輕鬆,確實不像有事。
最終,徐大老爺也就只能這樣回去了。徐老夫人洗過腳後,在林媽媽伺候下躺好,盯著帳頂,突然說:“彩玉啊,你說老三該娶個什麼樣的媳婦兒?”
彩玉是林媽媽的閨名,她猛然聽到這麼一句,心裡詫異,卻是笑道:“三老爺是個有主意的,性子其實和您最相像,老奴覺得啊。如若三老爺想要娶媳婦兒,那個姑娘,肯定就是他疼愛極了的。”
老夫人自小就聰慧自主,嫁到徐家來,其實也是她自己看中了夫婿。三老爺性格真是隨足了她,一點也不喜歡別人插手他的事。
郭家的事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了。
不喜歡,怎麼都不喜歡,管你郭家大姑娘是否美若天仙。
林媽媽想到郭大姑娘,想起前些天聽到說,現在那郭大姑娘還待字閨中,竟就一直沒再說親了。
難道還在等他們三老爺不成?
徐老夫人不知道她已經想了這許多,閉上眼喃喃道:“連你也這麼想。”
說了這一句,就不再說話了。
林媽媽坐在床沿又等了許久,見她已經睡著,這才站起身來放下帳幔。轉身離開前琢磨了一下。
——她也這麼想?難道老夫人也是這麼想的?
三老爺寫回來的信,難道是說他要想娶親了?
林媽媽捧著燭臺,又想得入神了。三老爺娶親應該是好事,怎麼老夫人一副心事重重樣子,莫不是三老爺想娶的人出身有問題?
她莫名就想到杭州府美人名伶最多,噝的一聲倒抽口氣,三老爺再不羈,也不能到這種程度吧!
***
徐硯不知道自己被自小看大的媽媽扣了頂風流帽子,正坐在桌案前著算日子。
送回家的信應該是到了,不知道老人知道後要怎麼想。
他靠在圈椅中,緩緩閉上眼。
如若沒有徐立軒一事,他肯定不會這個時候和老人坦白,起碼是要帶著小姑娘回家去,自己再和老母親說這些。
眼下有了變數,他不能再拖。
他其實也怕徐立軒。
用怕字確實不為過,怕徐立軒把事情給他搞砸了!
若是讓母親後頭才知道叔侄居然喜歡上同一個小姑娘,他再和母親說要求娶。母親肯定不會同意的。
當然現在說了也不保險,徐立軒回家去,那就是他控制不了因素。
只能等他告假的訊息了。
徐硯想得有些心煩意亂,揚聲喊來齊圳,問道:“青柳巷的宅子開始整修了嗎?”
齊圳被問得一愣,回道:“三爺,算算時間,估計那頭才收到信。也許就要開始整修了吧。”
徐硯就沉默了。
齊圳簡直莫名奇妙,三爺什麼時候也會犯這種錯誤了,他什麼事情不都記得清清楚楚的?
臨離開的時候,心裡長嘆一聲——
情情愛愛催人痴啊。
次日,初寧早早起床穿衣打扮。
魏家人昨晚就先派了人過來,說一早就會接她過府,讓她到府裡去用早飯。
徐硯雖然不承認是他去魏家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但初寧心裡明白肯定脫不了干係,徐三叔為她爭取來的東西,她就不會浪費他的心意。
汐楠將昨天熨燙好的衣裙拿過來。
如海棠一樣嬌豔的紅色小襖,袖邊用的銀線暗紋,領口是雪白的狐狸毛。毛絨絨滾過小姑娘臉頰,越發顯得她肌膚白透瑩然。
下身是同色的馬面裙,裙面上看著十分素淨,但她只要在光線中走動,便能看到有月光一般的銀色紋路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