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宗冕卻並沒有要跟人商議的意思,冷道:“若是不想跟朕同去,你便留在宮中,讓關潛隨行。”
顧恆聽如此一句,還說什麼?
這一行人出城,雖然人數不算太多,卻也足夠引人注意。
只是趙宗冕也早有準備,自己跟顧恆只帶了十幾個人先行,其他二百緹騎跟龍驤衛,隨著蘇霖卿延遲半個時辰再出城,以誤導城內的細作。
顧恆同趙宗冕出城之後,直奔夏廟。
馬如奔雷,遠遠地便聽見水聲,那是渭水河的聲音,越是靠近夏廟,水聲越響,因為夏廟所在,正是汾河跟渭水交界。
汾河是黃河的一道分支,水帶泥沙,翻滾如一條黃龍,看來十分壯觀,就算寒冬臘月亦並不結冰。
廟宇卻正坐落在兩河交匯的最高處,站在夏室後殿,可以俯瞰渭水跟汾水交匯的壯觀場景。
此刻正是嚴冬,當然不會有人往夏廟祭祀,路上人跡罕至,馬蹄踏著地上的黃沙,停在夏室廟門前。
來路上只他們這一行人,如果尹西園等是躲在夏廟裡,如此居高臨下,自然一覽無餘。
趙宗冕一馬當先,往廟中而行,顧恆手按劍柄緊隨在側。
廟門原本是緊閉的,趙宗冕一腳踹過去,廟門應聲而開。
夏廟其實並不大,只是有些年頭了,從門口望內,可以看到裡頭供奉的祝融神像,案前還又三柱新點的香,煙氣嫋嫋。
眾人邁步而入,跟隨的侍衛自兩邊夾道悄然抄了過去,趙宗冕同顧恆直接從中殿穿過,仍是不見人。
突然,兩側有侍衛發了聲唿哨,與此同時趙宗冕從後殿踏出。
殿後院落中,一棵百年枯松虯然而臥,後門是開啟的,那先前偵查的侍衛卻指了指頭頂二樓。
趙宗冕抬頭。
與此同時,有個聲音笑道:“沒想到果然勞動皇帝陛下親臨,尹西園榮幸之至。”
說話間,小樓上一人傾身,笑意盈盈,向著趙宗冕輕輕舉杯。
趙宗冕道:“不用過於榮幸,不是衝你而來,太子呢。”
尹西園笑道:“快人快語。皇上先前不肯答應西園的要求,還以為把太子也拋在腦後了呢,如今親臨……終究是舐犢情深。”
趙宗冕冷笑:“少他媽廢話。再問你一次,太子呢?”
尹西園卻並不在意他的用詞似的:“太子自然好端端的,可是接下來太子好不好,就看皇上的了。”
趙宗冕道:“你想怎麼樣?”
尹西園轉頭:“皇上不要讓龍驤衛的人輕舉妄動為妙,這小樓狹窄,只容有人過,人多了反而不妙。”
兩人說話的時候,顧恆同龍驤衛之人,便想著攀上小樓伺機而動。
畢竟夏室其他地方並未發現泰兒,那麼藏身處必然只有尹西園身後緊閉門窗的小閣樓了。
但尹西園卻早有防備,身後樓梯口上,兩道人影早凜然而立,一人手中竟握著一張□□,這便是當初在京內街頭阻住了顧恆的那□□了。
趙宗冕抬手,顧恆只得命人暫停。
尹西園微微俯身:“多謝皇上成全。”
趙宗冕道:“朕已經來了,你想怎麼樣,開出條件,交出太子。”
“我想要皇上的江山啊,”尹西園笑吟吟道,“怎麼,皇上現在可肯給了麼?”
趙宗冕道:“除了這個,先生可還要別的選擇?”
尹西園挑了挑眉:“倒是也有一個,不過皇上江山都捨不得,那個條件……自然也是更加不能的了。不說也罷。”
“閒著也是閒著,”趙宗冕說了這句,那個“閒”字,猛然自心頭曳過,讓他頓了頓才繼續道:“你不如說說的好。”
尹西園忖度了片刻,說道:“我時常在戲文裡指點乾坤,擺弄人命,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當初王爺一再曾說過,皇上是承天之命,我甚是不信,所以我突然也想……試一試皇上的天命。”
“天命?”趙宗冕冷笑,“老子的命,從來都在自己手中。”
“豪氣,既然如此,”尹西園笑了數聲,才又斂了笑:“要我放了太子自然容易,只要皇上以自己的命換太子的命,如何?”
顧恆幾乎按捺不住直接飛身躍上小樓。
趙宗冕抬手將他一攔。
他看一眼尹西園,又抬頭看看頭頂蒼天,從小到大,他不知多少次都在瀕死邊緣,誰也想不到,當初那個無父無母的小孩子,會走到現在,九五至尊的位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