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因為有人來相救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囚車中的人犯非常激動,努力拖動著身上的重枷狂搖囚籠鐵條,口中嗚嗚作響,卻說不出清晰的話來,看樣子象是被人塞住了嘴。由於他激動的樣子甚是異常,劫囚指揮者心中一動,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立即大叫一聲:“撤!全體撤離!”
他話音未落,領頭男子臉上已現冷笑。與他笑容裡的冰寒之氣同時瀰漫開來的,是城牆頂上突然現身的近百名硬弓手所帶來的死亡氣息。囚車就停在城門之外數丈之地,圍在四周的劫囚者除了幾個隱在門樓底下的以外,幾乎全都在城牆上弓手森森利箭的射程之中。雖然在接到撤離指令的那一瞬間大家已立即結束攻擊全速逃離,可人的腳程又如何快得過迅如流星的飛羽?剎那之間,破空之聲、慘叫之聲交相響成一片,帝都城外已成屠戮獄場。縱然是身懷武技的江湖人,但除非是絕世高手,否則亂箭之下也只能當活靶,區別只在於能抵擋多久,能逃開多遠。
數輪箭雨後,劫囚的眾人中只有大約一半的人在同伴的拼死掩護下逃入了城外密林,雪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屍體,有的竟被射成刺蝟一般,殷殷血流將積雪都浸成了黑色。面對如此慘況,指揮者兩眼都紅了。不過他顯然是個心志堅韌之人,轉念之間已控制住了自己幾欲發狂的心緒,喝令從城內衝殺出去,受挫後僥倖退回城門內側的十幾人快逃。可是敵手並非尋常之人,城樓上有伏兵,城內又豈會沒有?從幾處巷口湧出的上百名官兵眨眼便形成了一個厚實的包圍圈。從他們統一的兵刃樣式和灰質皮甲的服裝上來看,分明是懸鏡司麾下的精銳府兵,一個個如狼似虎,氣勢洶洶地等待著上峰下令。
可是在這關鍵時刻,官府這邊的那位領頭男子卻遲遲沒有聲音,倒讓人有些意外。
從一開始到現在,無論戰局如何偏轉,有一個人絲毫沒有受到周邊情勢急劇變化的影響,那便是在與領頭男子交手的那位赤衫人。他只是專注地、認真地打著,領頭男子的高絕武功似乎令他十分滿意,呆板面容上那雙黑冷的眸子閃爍著爭勝的光芒,出手也毫不留情,此刻正戰至酣處,逼得領頭男子不得不全力抵擋,為保氣息不亂,根本不能開口說一個字。
如果能讓赤衫人擒住領頭男子為質,情勢當然又會轉折,不過劫囚指揮者眼力很準,一下子就看出想要達到這個目的,只怕還很要打上一陣子才行,而懸鏡司的府兵又不傻,領頭男子雖開不了口,但他們也不會一直這麼呆呆站著,沒過多久就會反應過來,主動發起攻擊。所以快速閃念考慮之後,他立即大聲道:“好孩子,我們要回去了,過來撕條口子!”
聽說要回去了,赤衫人眸中神情有些不高興,不過他最終還是聽了話,返身縱躍,鬼魅般地變換了攻擊物件。其實在聽到指揮者的話時,那領頭男子已做了準備,十分功力使了十二成,沒想到還是被對手輕輕鬆鬆就脫離了戰局,幾乎是轉身就走的,毫無凝滯狼狽之感。由於沒有料到會有如此高階別的人出手,又想多抓幾個活的,城內的伏兵中沒有設弓手,儘管他們比普通兵士戰力更強,但赤衫人的武功連領頭男子都奈何不得,衝殺過來時幾乎勢不可擋,而被圍著的十幾人個個也已殺紅了眼,絕處掙命自然更是拼盡全力,不多時竟真的被他們將包圍圈撕開了一條裂口,逃了好些人出去。
不過雙方的力量實在對比懸殊,雖然逃了一些,但領頭男子也親手擒住了三四個人,交於手下押走。他知道那赤衫人武功太高,追上去也沒有用,所以乾脆叫人不要理他,自己全力追蹤那名已逃入城中小巷的指揮者。
金陵城中的路巷並不算特別複雜,除了城中心臨河的那一片外,大多方方整整呈阡陌狀,領頭男子順著血跡一路追尋,有幾次幾乎已可以看到逃亡者的身影,可是翻過一處斷頭牆後,血跡突然沒了,大概對方查覺到了自己正在滴血,做了處理。此時面前有兩個差不多的路口,分別透過不同的兩個街坊,領頭男子靜靜地判斷了片刻,冷冷一笑,快速追向左方,從一條兩面都是院牆的小徑穿過,一下子就衝到了大路路面上。不料恰在這時,一輛馬車從右邊飛駛而來,雙方速度都不慢,差一點就撞在一起,領頭男子反應奇快,扭腰躍起,縱到了路沿另一邊,而馬車車伕也猛勒馬韁,硬生生地將車停了下來。
“怎麼回事啊?”車廂裡的人大概被這突然的一停弄得跌倒,氣呼呼地一面探出頭一面抱怨道,“大過年的,誰這麼橫衝直撞啊?”正說著,他的視線已落在領頭男子的身上,頓時一呆,失聲叫道:“夏冬姐姐,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領頭男子聳了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