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輕揚,卻沒點破,只道:“宅子,咱們是否要換過一間?”
“不換!”蘭芽坐下喝茶:“好不容易尋得這間滿意的,難不成真被那些潑皮給嚇破了膽?”
慕容道:“可不,蘭公子若是亮明靈濟宮身份,那些毛賊哪裡敢得罪!”
蘭芽偏首瞪他一眼,嗔道:“慕容!”
慕容輕笑:“當我沒說。”
蘭芽指著他面紗:“……喝茶,戴著那勞什子不麻煩麼?怎麼不摘了?”
慕容輕嘆一聲:“早已戴習慣了,彷彿已成我真正面皮。人前若是不戴著,倒彷彿找不見了自己的臉。”
他說著目光流轉,迎向窗外月色:“……那些人,各種花樣俱有。有的就喜歡我戴著面紗,而我更不願以這張祖宗留下的臉來對著他們的嘴臉。那時那境,這面紗曾是我唯一的屏障。於是漸漸地,我已離不開它。”
蘭芽抓過茶盅,仰頭便將茶水灌了,都忘了茶水正熱,燙得急忙捂住嘴。
慕容忙扔了自己的茶盅,伸手過來攥住她手腕,碧眼滿是急色:“可有大礙?”
心苦,卻還能被人這樣緊張著,真是幸福……蘭芽一笑搖頭:“我沒事,你放心。”
慕容方鬆手坐回去,卻幽幽嘆了口氣:“你又漲了一歲,總要沉穩些,照顧好自己。”
“哦!”蘭芽認真點頭,轉眸一笑:“慕容,你好像我娘啊。”
慕容無奈笑開:“你啊……”
蘭芽笑吟吟再給兩人都倒滿了茶。對著這樣溫柔的慕容,兼有茶香滿頰,月色臨窗……真好。
便忍不住道:“慕容,你放心,那宅子我總歸拿來給你。甭管誰攔著,我都給你拿來。”
慕容抬眸望來,碧色目光被月色漂淡:“傻瓜,別為難自己。南京城這樣大,宅子多得是,不必非要這一處。”
蘭芽便心下更暖,抱著茶盅含笑搖頭:“別處,總歸不同的。既然司夜染由得此事我來做主,我便一定挑給你最滿意的!”
這幾日廝處,已如夢裡。塵埃總要落定,她畢竟不能長留慕容身邊。這偌大南京城,那深深庭院,終究要他一個人住。
她陪不了他其後的寂寥時光,她怎地還不能給他一處滿意的宅院?
慕容蹙眉:“可是那些潑皮來頭不小。”
蘭芽贊同地一拍桌案:“我也這般想!就憑他們幾個潑皮,又如何會為了一處全不符合他們風骨的宅院糾。纏不休?他們不過是被推到臺前的木偶,實則他們背後有人指使。”
桌上濺了些茶水。慕容伸指,無意識地蘸著那茶水,在桌上畫著:“你以為,背後的人是誰?”
蘭芽凝思:“是誰倒不重要,我更在乎的是那人居心。”
慕容便不再說話,垂首隻專心畫著那茶水。
蘭芽抬眸悄然凝望慕容。真想問,曾誠與他牽絆究竟有多深?曾經替他辦過什麼樣的事?不過想來他必定不會明白告知,問了只會引致他心生隔閡。
不如不問了吧。
外頭漸漸悄然下來,客棧裡的客人紛紛就寢。蘭芽起身,想要替慕容去安排一間房。慕容伸手攔住她,眨眼一笑:“你說得對,這客棧上下定已佈滿司夜染眼線,我留下多有不便。你歇息吧,我走了。”
蘭芽驚問:“已然夜禁,你如何走得?”
慕容走到窗邊,垂眸望街上,抬眸傲然一笑:“就他們,尚攔不住我!”
蘭芽奔上來,攥住他手腕:“慕容,莫莽撞。”
“你放心。”慕容溫柔垂眸:“我知你為我擔心,我必不讓你憂愁。”
他說完輕輕拍了拍蘭芽手背,便身影輕掠,白影一閃,已然翻至窗外。立在飛簷上,映滿月色含笑望她:“去睡吧。我走了。”
說罷轉身,身如白鶴,橫掠過夜空,幾個縱身,已然踏足過重重飛簷屋瓦,朝向月色而去。
蘭芽立在視窗,按住心口,怦然難抑。
。
翌日一早,蘭芽便又到了牙行去,高聲招呼牙人出來,繼續簽房契。
牙人絕沒想到蘭芽還敢來,訥訥出來,作揖打拱:“哎喲小爺,昨天真是對不住您老。”
“咳,無妨無妨。”蘭芽豪氣拍了拍牙人肩膀:“是那潑皮攪事,又不是你故意使詐耍賴。”
牙人牙根發酸,急忙解釋:“小爺臨走囑咐我報官,我去報過了。奈何……”
蘭芽點頭一笑:“奈何人家不管,是不是?”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