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芽點頭:“說的不錯,我是不該起這貪心。都是聽信了那牙人的話,以為這宅子原本值萬兩,便想著用三百兩買下來,倒手便是九千多兩的利潤。卻沒想到,這買賣不是這樣做的。”
一個潑皮冷哼:“你想得倒美!”
蘭芽便笑了:“這位兄臺說的是。這宅院原本明碼實價,全南京城的人怕都知道只賣三百兩,任誰都能隨便買了倒手賺大錢——而這宅院從曾誠出事直到現在還沒賣出去,便說明了這買賣絕不是尋常人能做的。”
馬五越聽越有點心驚,忍不住叱道:“你個乳臭未乾的
小娃娃,說這麼些作甚!”
馬五說罷一使眼色,想要讓手下開打。
蘭芽一看情形不對,連忙舉扇投降:“哎哎哎,各位大哥,別打,別打!我都說了,舉頭三尺有神明,各位就算不殺了我,可是打人也是作惡的啊!”
幾個潑皮揚著拳頭,彼此對視一眼,猶豫著是否要落拳下來。
蘭芽含笑再道:“各位大哥的意思,小弟已然明白了。不就是不讓小弟買那房子了麼?說明白就好了,何必喊打喊殺,還要褻瀆神明,各位說是不是?讓我不買那我就不買了嘛,小弟讓各位稱心如意,各位便也省省拳頭好伐?”
蘭芽耐心地羅圈兒作揖:“勿好傷了和氣的伐?”
幾個潑皮倒沒遇見過這樣兒的,都瞅著馬五示下。馬五也很撓頭,忍不住跟身邊手下嘀咕:“不打了?可是不行的伐。不打的話,咱們不是白抬了一個時辰的轎子把他抬到城外來的?要打要打,好歹也得出出氣的伐!”
蘭芽一聽,也只得認命,抱著腦袋蹲下,連聲道:“打人不打臉,打人別打頭。各位大哥拳腳下多留情,頭頂神明也記清!”
這麼一鬧,打人也變得意興闌珊。那幾個潑皮聽從馬五的指令,懶洋洋伸拳過來,想意思意思砸幾拳、踹上兩腳就也完了。
卻沒成想,剛伸出手來,手腕便都是一麻!三個潑皮都捂著手腕痛呼起來。
馬五等人便都驚動了,各自回身檢視。
馬五又推著一個手下去打。那手下這回沒敢伸拳,這回換成伸腳……卻同樣哎喲一聲,坐地上抱著腳踝呼天搶地。
這一刻,眾人已是都看明白,是從林子深處不知何方向,飛出了小石塊來,不偏不倚都打到那些潑皮手腕或者腳踝上的要緊之處,這才都疼得要死要活。
蘭芽精神大震,騰地站了起來。
來援手了!
馬五等人聲色俱厲,朝林子裡頭喊:“哪條道上的朋友,不如現身一見!這麼偷偷摸摸的,可不是大丈夫!”
林中只飄過一片傲然清笑,卻不見人影。
那笑聲更是飄若浮雲,從一棵樹轉瞬即到另一棵樹,從一個方位倏忽便到另一個方位,讓潑皮們想要憑藉這笑聲斷定他所在方位的念頭盡數落空。
然,蘭芽卻從那笑聲裡,辨出了來人。
心下忽忽悠悠,竟有一時分不清是歡喜還是失落。
她早知會有援手來。卻沒想到,認定的援手不曾來;來的,倒是不希望的人。
馬五等人找不見那人的方位,便跟沒頭的蒼蠅似的亂闖。最後反倒是蘭芽看不過去了,上前拉住馬五手臂:“咳,大哥,聽小弟一言:到此為止吧。”
“你們的意思,小弟已然明瞭,就別非要打我一頓了。再說以目下情勢,你們想打也打不成,沒的反要個個被折損了手腳,那多得不償失?不如咱們現在各退一步:咱們各自走吧,誰也別再繼續鑽這牛角尖。”
潑皮與真正的強盜的區別在於,潑皮知道保命,明白進退。於是馬五又說了兩句狠話,面上不丟份之後,便一聲唿哨招呼著手下抬著空轎子跑了。
林中倏然靜了下來,赤金色的陽光從樹梢落下來,罩在破敗的山神廟上,將那小破廟渲染得神光輝煌,彷彿真有真神下界了似的。
蘭芽將摺扇在掌心轉了個圈兒,便負手轉頭過去瞄著林子深處:“慕容,別玩兒了,出來吧。”
。
林中宛如白鶴翩然掠過,一襲白衣的慕容從碧色空中冉冉而降。
隔著面上白紗,一雙碧眼動人心魄。
蘭芽猜得到,白紗後面,他薄薄的紅唇定然勾起。
慕容踩著落葉,颯颯走到她身旁:“怎麼,見了我彷彿並不開心?”他長眉微蹙:“我以為英雄救美的戲碼,你也該喜歡。”
蘭芽心下暗自喟嘆一聲,面上卻只陪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