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夜染:“……李朝宮女,宮裡為何如此諱莫如深?”
司夜染便仰首一哼,眼中漸漸籠起涼意。
“怎麼了?”蘭芽急忙坐起身來:“是不是又觸到大人的傷心事了?若是的話,大人便不必說了。”
“無妨。”司夜染將蘭芽的腳抓過來,繼續擱在膝頭揉著。
“李朝進貢宮女,是從太祖時候便有的事。李朝因是我大明藩屬國,於是每年進貢都要奉上美女、閹人。只是李朝國內對此隱晦,便只在貢單上以‘進貢白紙’的名義來標明美女與閹人的數量。”
“太祖為了表示承其心意,便也收了幾名女子為妃,統稱為‘貢妃’。”
司夜染說到這裡,目光便是一冷:“燕王朱棣,便是李朝貢妃所生。他根本就不是高皇后所出,所以根本就沒有繼承大統的資格。”
蘭芽一怔。
可是後來朱棣靖難之役奪取皇位之後,卻大事聲張自己是馬皇后所出啊!
“如此說來,他竟然是篡改了史書?”
“沒錯。”司夜染輕哼一聲:“可是史書可以篡改,他骨子裡的血脈卻是改不了的。於是他宮內最為寵幸的妃子,依舊都是來自李朝的。”
“其中他最愛的是權妃。他奪位後不久,他的髮妻徐皇后便故去,權妃寵冠六宮。除了權妃之外,還有同樣來自李朝的呂妃等,也都受寵愛。可是後來權妃隨同他北征,在歸來的路上暴斃,朱棣大怒,殺死三千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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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後第二更】
☆、36、我要你心無遺憾
饒是蘭芽,也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朱棣嗜殺,靖難之役後用“誅十族”、“瓜蔓抄”的形式殘害建文舊臣……沒想到他在自己的內宮,在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嬪妃和宮女身上也做下這樣駭人聽聞的事!
司夜染垂下眼簾:“彼時他活剮宮女,正值上天雷劈,內宮起火。宮女們以為這是上天示警,他或許可以停手了,可是他卻竟不停手。”
“天……”蘭芽痛心垂首,便也明白,這多年過來這天下為何依舊有忠於建文的遺脈,那些人奉保著大人,寧願賠上全家的性命,也不願放棄心中的信念。
暴君不仁,何以歸心?
司夜染卻極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沒有滑向自己的身世仇恨裡去,只伸手將月月抱在手上,毫不介意地用自己的手擦去月月嘴角流下的口水固。
月月便笑著,伸開小手軟軟地握住他的手指,大大的黑眼睛漾起光彩來。一大一小咿咿呀呀地說起話來。那樣柔軟的聲音,將蘭芽拉回現實來。
蘭芽望著眼前的一幕,無法不動容。
月月太小,或許對於兄長沒能留下太多印象。也許在月月未來的成長歲月裡,她對於爹爹的想象,都要來自於大人……
司夜染一邊逗著月月,一邊緩緩說:“從那以後,李朝宮女在宮裡的身份便也諱莫如深,很少有人願意再提起自己的真實來歷。四鈴以現在的年紀看,極有可能那個時候已經入宮,以稚齡趕上過那個時候的事,所以她便也甘心情願留在內安樂堂。”
蘭芽深呼一口氣:“原來如此。內安樂堂如此說來,果然是宮內的一塊淨土,若能抿去爭鬥之心,在那裡好歹也能安安穩穩一輩子。”
蘭芽說到這裡偏了偏頭:“如此說來,皇上將吉祥送到內安樂堂去,反倒說明皇上倒是蠻在意吉祥。”
當年宮中的慘烈,或者四鈴的真實身份,縱然外人不知,蘭芽卻相信皇上怕是知道的。就因為有這樣的人守在內安樂堂,皇上才放心將吉祥送過去。
司夜染垂首不語,只逗著月月說話。
皇上將吉祥送進內安樂堂去,自然是為了掩人耳目,可是皇上卻偏偏要將這件事給他知道——這內中的情由,細想想,便是變化萬千。
只是現在,他不想叫蘭芽亂了心,便只默默揣起來。
以這多年對皇上的瞭解,皇上每做一件事,總要前後關聯三步以上。眼下先除了繼曉,接下來皇上自然還有他下幾步的打算。
惟願下幾步展開時,她已經平安離開京師,甚至,離開大明。
蘭芽輕嘆一聲:“我只是盼望,吉祥最好誕下的是位公主。否則,無論宮裡宮外,怕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蘭芽說這話的時候兒是瞟著司夜染的。司夜染精通醫理,況且現在吉祥月份已經大了,這般只要搭脈便容易窺知胎兒的性別。她相信,大人心下怕是已經有了數了。
司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