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一步走著,便想起梅影提鈴受罰的當晚。
那晚她設了局,沒想到另外也有人設了局,且是在她之先。
她瞧見了那個小內監,聽見了那鬼哭的動靜;事後她小心探聽,倒也不難打聽到原來是昭德宮的方靜言。而那麼巧,方靜言正是涼芳的徒弟。
於是她來萬安宮請安,便來得更頻了。
。
到了萬安宮外。
按宮規她是身份最低的宮女,只能走角門。剛到角門外,卻聽見嚶嚶的哭聲。
只見角門一開,兩個內監用白布裹了個物件兒抬出來。後頭跟著宮正司的女官。萬安宮的宮女河汐和海瀾跟在女官後頭,一路走一路舉袖掩面,聲息細細地哭。
到了門外,海瀾和河汐各自捧了個小包交給那女官,施禮哀求:“這是我們姐妹兩個素日積攢下的一點賞賜,求大人帶了去,好歹將江瀠葬了。千萬別循著宮裡的慣例,一把火燒了,骨灰只投在亂葬崗……”
待得女官和兩個內監抬著屍首走了,吉祥才上前來問。
這些日子吉祥常來萬安宮,僖嬪對她的態度極好;再加上河汐和海瀾也顧念著廢后可憐,對吉祥便也和善。
海瀾便含淚道:“……江瀠這些日子也不知怎麼了,好幾回惹娘娘不快。被娘娘訓斥幾句,卻不自省,回頭卻找茬兒跟湖漪吵,非說是湖漪攛掇著如此的。湖漪也不讓她,兩人便拌了幾回嘴。咱們卻沒怎麼也沒想到,江瀠竟然想不開,竟然,竟然就尋了短見了。”
吉祥忙問:“怎麼死的?”
河汐垂淚道:“……是用自己的衣帶,吊死在房中。”
吉祥忙道:“二位姐姐節哀順變……看來小妹來的也不是時候,想來僖嬪娘娘也正憂傷。小妹這便告辭,改日再來向娘娘請安。”
說罷還特地囑咐道:“不想叫僖嬪娘娘傷心,二位姐姐還是不要說今天見過小妹來過。此事僖嬪娘娘定然也是希望越少外人知道越好。”
海瀾、河汐便也應下,垂淚回去。
吉祥則循著安樂堂的方向追去。
安樂堂是安置患病或年老垂危的內監、宮女的地點。剛死的內監和宮女屍首也暫送此處,等待內官監啟銅符、惜薪司給焚化所用柴薪,然後送宮外的淨樂堂焚化。
此處不潔不祥,少有人來。吉祥卻是個例外,因為她同樣出自不潔不祥的冷宮,又叫了個“吉祥”的好名兒,於是安樂堂的幾個掌司倒也都很喜歡她。
她追來便垂淚道:“素日與萬安宮的江瀠姐姐頗為交好,今日驚悉江瀠姐姐竟然尋了短見……姐妹緣淺,無法送她下葬,唯有追來一送。還望掌司大人通融。”
掌司便嘆口氣:“宮裡人情薄,難得你還有此心。便去吧。”
☆、55、幻若羅生
江瀠只是個失寵的宮女,兼之自殺又是大罪,於是屍首孤零零停在屍房,並無人看管。
吉祥進去便哭,手卻沒停下,麻利地挑開江瀠的下頜,檢視她頸子上的勒痕。
吉祥的哭聲悽切,唇角卻緩緩勾起一絲笑意。
果然,江瀠根本不是自殺,而是先被勒死,然後才吊到房樑上去的岑!
倘若是自殺,她脖子吊在繩結上時,她還是活的。血液流動受阻,便會在繩子處形成一環淤血。但是這一圈淤血不該顏色均衡,由於她體重下墜的緣故,應該是越向下越靠近咽喉的部位越重。
可是眼前,江瀠的屍首脖子上雖然也有淤血,可是咽喉處的淤血卻並不是最重,反倒呈現一種比較均衡的分佈態勢。由此可見,江瀠被勒窒息時,根本就不是吊在房樑上的!
這樣明顯的罪證,卻輕易逃過了宮正司女官的眼睛,安樂堂也沒人管,江瀠這條命就這樣無人問津——究其緣由,萬安宮之主僖嬪便必定脫不開干係。
江瀠是萬安宮的人,倘若僖嬪要求細查死因,便決不至於如此草草了事歡。
再有一個人……便是湖漪。
此時湖漪又是僖嬪身邊第一得寵的宮女……
想到此處,吉祥緩緩勾起唇角,滿意一笑。
她沒義務替江瀠討個公道,江瀠怎麼死的與她無關,她也懶得在乎一個宮女的死活。她想要的不過是藉此再捉僖嬪一條小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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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哀哀從停屍房裡出來,迎面卻正瞧見一個小內侍哭著奔進來。一進門就跪倒在江瀠屍首旁,放聲大哭,口中連連喚著:“姐……是弟弟害了你。”
吉祥原本想走,卻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