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漸漸瞧出來不對勁。她的笨拙,不是她當真笨,而是她彷彿是第一回觸碰鞍馬才是。便是草原上土生土長的孩子,若是第一次觸碰鞍馬,也同樣會膽怯、笨拙。
尤其她那一雙明明在恐懼裡,卻依舊亮得宛若長生天上寒星的眼睛,讓他再也笑不出來。
他沒想到,南來的小孩子,竟然還有這樣勇氣耀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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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的目光隨著回憶越發灼熱,可是蘭芽的心卻悄然揪緊。
蘭芽深深吸口氣,問:“……別告訴我,後來救我的那個人,正是你。”
慕容彷彿猶豫了下,幽幽道:“自然是我。”
蘭芽霍地揚眸:“可是那日你扮成小廝,而後來飛馬而來救我的卻是個錦袍少年!”
慕容又眯了眯眼睛:“……是你忘了,那前後總有時差。你與幾個孩子賽馬跑出去,我便回帳換過了衣裳。換完衣裳得知你遇險,我這才飛馬而去。”
蘭芽的軟肋總在不會騎馬,於是對馬的腳力算得不甚清楚;何況那天她在馬上嚇的魂都飛了,自然也記不清究竟跑出去了多遠、多久。
於是慕容的話,她沒資格不信。
只是……總覺心下悵然,若有所失。
慕容便柔柔垂眸凝望:“如此,你可想起我來了吧?我倒是一直記得你,只是你忘了。”
“哦。”蘭芽垂下頭去,手指卷緊衣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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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說到了這個地步,慕容以為她本該疑心盡去,對他綻放笑顏才是。
這般的緣分早定,他彼時又是少年大汗,何等尊貴……不論怎樣都值得她為之心折才是。
可是為何,她竟然彷彿依舊意興闌珊?
慕容便沉沉嘆了口氣:“……你可明白,我為何竟然於一年前被俘?朱家與我草原多年對戰,都佔不到太多便宜去,怎地以我身份就那麼容易被司夜染俘獲?”
蘭芽心下一顫,抬眼望他:“為何?”
慕容碧眼溫柔:“……我便是來尋你。你該不會忘記,你爹孃臨終是將你託付給我。”
“胡說!”蘭芽忍不住顫聲否認:“雖則我家門被滅,與你被俘,這兩件事都是發生在一年前……可總有差別。分明是你先被俘,司夜染其後才滅我滿門的。談何你故意被俘,只為尋我?”
慕容靜靜凝視蘭芽,面上無驚無惱。
等蘭芽質問完了,他才緩緩道:“……是因為,嶽大人與我早有默契。於是在司夜染動手之前,我已感知到你家處境不妙。我
本設法想要營救,提前將你全家接到草原去,所以我與手下故意被俘——奈何計劃洩露,司夜染竟然提前動手!”
蘭芽一個踉蹌。
慕容盯著蘭芽的眼睛,一字一聲認真道:“嶽如期大人,不僅是你的生身父親,他亦然是我的——股肱良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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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一時靜寂,蘭芽睜圓了眼睛死死盯著慕容的碧眼。她只是後退,卻沒出一聲。
慕容擔憂走上前去,蘭芽掙扎之間猛然抬手,掌心又響又脆地甩在了慕容的面上。
一聲響動之下,兩人都是一怔。蘭芽的淚隨即滑落,她搖頭向他:“你胡說!我爹是大明的臣子,說他私結韃靼都是紫府的構陷——我爹怎麼會是你的股肱良臣?”
不會的,她絕不信!
不管世人眼裡如何看爹,可是從小到大爹爹對她的諄諄教導,她全都記在心上!
爹爹教她,要做罡正明潔之人;爹爹以“蘭”為她與兄長命名,便是寄託君子之寓,希望他們兄妹都能如香草美人,輔佐明君報效朝廷!
爹爹怎麼可能裡通韃靼,怎麼可能背主棄義,怎麼可能為害他心心念唸的大明江山!
錯了,所有人都錯了,就連眼前的慕容也說錯了!
爹爹心中的國,只有大明;爹爹忠心輔助的君,只是當今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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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輕輕捂住臉,靜靜凝望蘭芽。
她震動異常,卻在努力平復。她哭得肝腸若斷,卻不肯在他面前哭出聲來。
慕容只覺心區一角,隨之而痛。
他便柔聲道:“我明白你在想什麼,我也知道你一時不願相信。你的想法也是中原大多子民的想法,我在中原一年,已有領略。”
“可是蘭芽,何為君,何為臣?我大元此時雖退回草原,但是並不等於我大元已然不是這天下共主!以你聰慧,必定知道朱元璋是如何得到這天下。你以為他是打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