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忘了,自己兩手上還都沾著馬糞。這麼朝臉上一抹,登時一臉的青綠……圖魯和烏魯斯那兩個小東西笑得都滾到地上,各自變成了一個球,在她腳邊滾來滾去。
終是巴圖蒙克看不過了,走進來一手一個拎開圖魯和烏魯斯,然後走過來朝她伸出手。
那一刻整個大帳忽地就靜了下來穆。
她抬起眼,怔怔望住那雄踞身前的碧眼少年。
此時的他已經不再是江南慕容,不再是司夜染的影子。他只是他,是他獨一無二的草原大汗,是無可替代的巴圖蒙克。
他不用再活在別人的影子裡,不用再刻意描摹別人的一顰一笑、言行舉止。他只是他。
蘭芽猶豫了片刻,朝巴圖蒙克舉了舉手:“……大汗,我手上都是馬糞。還是溼的。”
巴圖蒙克長聲一笑,一把攥住她的小手,將她從馬糞筐裡扯起來,順勢一帶,便擁入懷中。
蘭芽自己一聲驚呼,他卻已擁著她,伸手替她一點點抹去面頰上的狼狽。
眾目睽睽……她終究還是紅了臉,一把推開巴圖蒙克,逃回帳後。
追隨而來的事巴圖蒙克豪爽的笑聲,以及大帳中眾人酣暢的笑。
她便忍不住捉住紗帳,瞧瞧瞄了一眼滿都海。她一左一右抱著自己的兩個孩子,也在欣慰地點頭微笑。
她便忍不住皺了皺眉。
眾人散去,她悄悄兒跟滿都海道歉。滿都海釋懷地笑,“大帳裡眾人的笑聲你都聽見了,大家都與我一樣歡喜。實則無論是我,還是將軍們,早就都勸大汗多迎娶幾個哈屯,多生幾個王子,壯大我黃金家族,也壯大我王廷。只是大汗一直不允……而今天,大汗已是明白地認可了你,所以我們都是真心實意地高興。”
蘭芽便垂下頭去:“可是我在大明,卻還是男兒身。”
“你放心。”滿都海目光寧靜:“大明使團裡的人,一個都不會知道。為了你,大汗根本就不會叫他們來威寧海。大汗已經另尋草場叫他們駐紮,他們一個都到不了威寧海來。”
蘭芽的心便一沉。
果然。
。
幾天之後,她已完全好了。她自己便主動向滿都海提出,不必每日為她準備中原人的飯菜,她可以跟著他們一起吃手把羊肉、喝奶茶。便將悄然派往大寧榷場的人都叫回來吧,更省下那一大筆為了買米、買菜,兼之在草原縱深奔馬運輸的銀子,都賞賜給草場被雪封了而叫牛羊沒有草料可吃的貧苦牧民吧。
滿都海聽得感動,便握住蘭芽的手說:“這筆銀子雖然不小,但是好歹你也是我大元的貴客,況且大汗交待過,一定要不計費用給你準備你愛吃的米飯和蔬菜,這筆銀子用的都是大汗王帳裡的錢,你放心。”
蘭芽便笑了,面頰漾起微微紅暈:“這樣冰封雪冬的時節,米還好說,便是大明也難找新鮮的蔬菜。更何況還要從大寧榷場一路馳馬護送而歸,路上一路冰雪,皮囊裡裹著的蔬菜還要不被凍了,菜葉子還翠綠新鮮……花在這些心思上的銀子,我心裡有數。我心下真真兒十分感動,卻再不敢受用。”
蘭芽抬起眼來正色望滿都海:“大汗再是草原雄主,可是終究年紀上還是個孩子。他跟我慪氣慪得時時孩子氣,這事兒便是辦的孩子氣。他孩子氣倒也罷了,滿都海你怎麼也不攔著,任憑他就這麼孩子氣地折騰下去?”
滿都海細細打量蘭芽的神色,見蘭芽一臉的認真,全無半點的虛飾,這才緩緩笑了,慈祥地拍著蘭芽的手說:“大汗是我們整個草原的大汗,他想要做的事便沒有
做不成的。就算是靡費這一點銀子,對大汗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他想要的我從來就不攔阻他;況且他這麼做事為了蘭芽你這個好姑娘,這銀子便花得更是值得。我怎麼會攔阻,我反倒要舉雙手贊成。”
“咳!”蘭芽臉便更紅:“滿都海我說的是認真的。可不可以這次就依了我?”
滿都海大笑:“好,好。我今兒就將在大寧榷場的人都調回來。至於省下的銀子要怎麼賜給牧民……蘭芽,我倒是希望這件事兒你親自去辦。”
。
蘭芽便歡歡喜喜答應下來,認認真真做著準備。
她跟隋卞學過算賬,啟程來之前也大致瞭解過朝廷北邊與草原通商的幾個榷場的價格,撥了撥算盤算出能省下的銀子來,果然是好大一筆。
她親自去跟巴圖蒙克討銀子,看著她面上還有些不自知的羞紅,巴圖蒙克便看得眯起了眼睛。要不是滿都海和孩子都在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