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兒走後,承歡發現自己全身都已被冷汗浸溼,彷彿虛脫一般地靠在了牆壁上。毫無疑問,這次她大意了,若是橙兒別有用心,那麼她現在的處境就很危險。再聯想到前幾日她往髮簪裡塞紙條時正好被橙兒推門而入,她越來越覺得這絕非巧合,一股不詳的預感瞬間將她籠罩,此時此刻她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彷彿都已凝固。陸鴻濤的手段她不是沒有見過,之前依靠著蝶蛉琥珀散發的催情香氣她能讓陸鴻濤對她服服帖帖,但現在蝶蛉琥珀已經交給了綺煙,自己手中沒了籌碼,若是陸鴻濤真的發現了事情真相,那麼她將必死無疑。
思及此,承歡心下一沉。當日離開天山時蕭子墨曾提醒過她,這一著棋太險,她一旦被發現將很難保全自己。但她心中的恨意早已令她將生死置之度外,所以她寧願冒著這風險也一定要走這一步。
現在,她已經回不了頭了。當初在萬年玄冰之上她忍受著三天三夜玄冰銷骨的痛楚,肌體撕裂而重生,她都挺過來了,難道,她還會怕死麼……
寒冬臘月,晝短夜長,天總是亮得太晚。
一片漆黑之中,蒼涼的起床號角吹起,全軍將士起床穿衣,在酷寒的營區訓練場進行操課。呼嘯的北風颳在每一個人的臉上,張口時呵出的白氣幾乎是所有人身上唯一的溫暖。大多數人在離開被窩的剎那身子就已幾乎要凍僵,很多士兵的臉上、手上都已被凍出了裂紋,凍裂的口子上有鮮血滲出,卻在來不及流淌的瞬間就已被凍得糊在了表面。天是暗的,風是硬的,他們在這惡劣的天氣裡進行著高強度的軍事訓練,卻沒有人抱怨,沒有人退縮,而是恰恰相反,刺骨的寒風讓他們清醒,鐵鑄兵器的冰冷觸感讓他們體內流動的感情更加熾熱。
每一次,第一個到達訓練場地的人,不是本日值班的組訓者,而是蕭子墨。
他總是比其他的將士們更早起,更晚睡。他練兵狠,可是他對自己更狠。艱苦的西北邊疆,是多少人避之不及的駐軍地區,他卻偏偏來了,帶著這個國家最精銳的軍隊。七年的軍旅生涯,於他而言,不僅是一種經歷,更是一種歷練。他在最苦的地方磨礪著自己,也磨礪著他手下的兵將,因為他知道戰爭永遠比人能夠想象到的更加殘酷。
他在一次次的殘酷中功成名就,踏著千萬人的森森白骨走上大將軍之位,也許這對他血液中男人好戰的天性而言是一種刺激,然而當一切平靜下來以後,當他在道德與人性面前重新面對這發生的一切,他又會感到無盡的空虛。這空虛沒有人能夠填補,只有他自己在每一個寂靜無眠的深夜裡,腦海中無法控制地一遍一遍回想起那慘烈的戰場,最終折磨著自己直到天亮。
崇封十五年,將註定是多事之秋。
操課結束後,蕭子墨撩開軍帳。果然元霜剛剛睜開朦朧的睡眼,“回來了?”
“嗯。”蕭子墨也沒有多說。元霜身體虛弱,因此他在營區中無需出早操,每天可以睡到其他人操課結束再起床。這與他平時占卜天機消耗元神有關,但似乎營區裡的其他將士都心照不宣地認為這是蕭將軍給軍師的“特殊關照”……
現在元霜的行軍床已經被搬到了蕭子墨的軍帳,每天晚上兩人住在一起,本來只是方便二人交流正事,但不排除多心者將二人的關係想歪。理由就是,蕭將軍向來潔身自好,除了那一次雪蓮中蠱算是特殊情況外,他從不會留任何人在他的軍帳中過夜。但現在,卻主動要求軍師睡進去,讓人多想也是情有可原。但也有人能夠理性分析現狀,畢竟是特殊時期,便也無須再過多顧忌。之前有幾個好事議論者皆被蕭子墨重罰了一番,便也無人再造謠生事。
但不可避免地,自那以後,所有人再看元霜的眼神都變得曖昧了起來……
元霜無心理會這些,只是伸了個懶腰,淡淡地開口道:“前幾天偵察兵提供的情報是鄂戎軍隊已經到達赫巴邊境,現在應該已經跟赫巴軍會合了罷。”
蕭子墨聽元霜問到了此事,神色卻倏然一緊,“我這次又安排了兩個偵察兵過去,他們反饋過來的訊息是,鄂戎軍隊到達赫巴邊境後卻沒有立即前往赫巴的駐營地區,至於他們究竟去了哪裡,暫時還沒有訊息。”
“還沒有訊息?!”元霜皺眉,“這已是多日過去,如果還沒有兩軍交匯的訊息傳來……子墨,這其中怕是有陰謀。”
與此同時,天山另一側,裝點著獸皮花紋的層層蓮帳中泛出暈染的幽暗光線。床鋪上鋪的是真皮豹紋的褥子,充滿了野性和危險的氣息,與之相映襯的,則是床上側臥著的人。
這是一個長相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