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袁公子,你說我這人是不是特差勁?”
“恩?”
周元恪疑惑,昨晚離開羅府時,一家四口不已是其樂融融。按理說,即便她當時反對羅行舟參軍,這會也應該諒解。
難不成中間又出了什麼事?
“你看……”邊想著羅煒彤便掰手指:“我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不會女紅針黹,甚至連主持中饋的算賬都疏於學習。整日只知舞槍弄棒,幾次三番在外面被羅薇蓉說得灰頭土臉,給爹孃丟人。甚至如今,就連……”
猶豫了半天,那話她始終無法說出口。說來也怪,明明她知道此事乃是既成事實,埋在心底也不會有絲毫改變。可一看到那雙深邃的眼眸,她還是對自曝其短有些難以啟齒。
吃完燒餅隨意將油紙團起來,周元恪恰好看到小丫頭撫摸著肚子,面露痛苦之色。自打金陵城外相識,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小丫頭臉上見到如此愁苦的神色。往常即便面對文襄伯府百般刁難,她也時而如火狐般狡猾,時而沒心沒肺一笑,無論處境再艱難,她也從未這般低落過。
一個念頭閃現在心底,莫非小丫頭已然知曉,她從孃胎裡帶出來的病?
沒有太多猶豫,他便已經確定此事。心下嘆息,再見對面愁眉苦臉的小丫頭,他的心疼和鬱悶,一點都不比她少。
“當然不是,女紅針黹自有下人來做,不然府中養那般多繡娘做甚。至於算賬,找個可信之人便是。至於幾次陷入險境,那全是因小人作祟,沒必要拿別人的錯來懲罰自己。你是將軍府小姐,本就該活得輕鬆自在些。”
頓了頓,他還是忍不住說道:“同人不同命,既然已有個好的出身,好生享受便是。終日愁眉苦臉,早晚有一日你會跟安昌侯夫人那般,過得萬分悽慘連個小門小戶出來的姨娘都比不上。”
安昌侯夫人?好久羅煒彤才反應過來,那位不正是周元恪名義上的母親。她終生沒給安昌侯留下一兒半女,難道自己日後處境註定如她那般?
“侯夫人也是可憐之人。”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即便她無子無女又如何。世間女子可做之事,並不只有相夫教子。就如太…祖高皇后,在太子不甚中箭身亡後,一手創辦慈幼局。那般多失怙幼童,心底皆把皇后敬若神明。”
高皇后麼?
似乎他說得也有些道理,羅煒彤只覺胸口陰雲逐漸散去。金陵城中最不缺的便是達官貴人,嫡妻無嫡子者也不在少數,但除卻安昌侯夫人外,倒沒聽說哪家夫人過得悽慘。
“不只是相夫教子?”
“當然。”
周元恪篤定說道,看向小丫頭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她竟然能這般快想明白,著實讓他驚訝。畢竟生育之事,於女子而言太過重要。
待羅府家丁找來時,就看到她家小姐悠閒地坐在河邊,捏起石子朝河裡打著水漂。唯恐家丁刺激著妹妹,羅行舟命人原地等待,自己一人小心翼翼地上前。
“哥。”
面對突然轉過頭來,雖然眼睛有點腫,但神色明顯已經恢復平靜的妹妹,羅行舟長舒一口氣。看來她真的只是在河邊散心,並沒有什麼其它諸如輕生類的念頭。
究竟是誰幫了忙?
他了解妹妹,雖然嬌嬌聰明,但有些時候愛鑽牛角尖。尤其今日所受刺激那般大,這麼短的時間能想明白,定是有人給她剖析過此事。
可連他都不知該如何寬慰的事實,那人究竟是怎麼說的?
百思不得其解,如今也不是旁敲側擊問明真相之時。儘管如此,羅行舟心中總閃過一道青衣身影。雖然沒有任何徵兆,但他就覺得此事跟袁恪脫不了干係。
“回家吧。”
“好。”
心下已然百感交集,這會羅煒彤卻不再排斥回家與人交流。因為她清楚,即便一輩子不能生,家中也不會因流言蜚語厭惡她。而且無論她日後想做什麼,上至曾祖母下至兄長都會無條件支援。她就是有這種把握。
心裡有了底,想明白後她緩步走向兄長,一張迎著午陽略微出薄汗的小臉上,全是堅定與安心。
“回家。”
握住妹妹小手,羅行舟無聲地給予她支援和溫暖。其實現在他心裡也萬分複雜,家中出了如此大的事,偏偏明日就要出征,這會不論是他還是爹爹,全都放不下家中老小。
還有得知此事後表哥反應,也著實讓他心寒。雖然抗拒和震驚是人之常情,他也未嘗有太多嫌棄嬌嬌之意,可他竟無半點安慰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