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通,裡面傳來霍行的聲音,我這個膩歪,可他是上級,又不好意思掛電話。我問他怎麼了,霍行讓我趕緊到公司,來了個喪戶讓我接待。
我沒多想,反正心情不好,投入工作中也算個辦法。我沒吃東西,草草洗了把臉就去了單位。
這個喪戶是個五十多歲的媽媽,命夠慘的,早年離婚,拉扯兒子長大,兒子前兩天因為失戀想不開,從樓上跳下去了,摔得慘不忍睹,都不用去醫院,直接送殯儀館了。兒子是媽媽的精神支柱,是她活在這個世界的唯一理由,兒子這麼一死,媽媽整個就垮了。
我到的時候,霍行正在接待室接待她。我看到她第一眼就嚇了一跳。這個媽媽滿頭白髮,也不打理,蓬蓬散下來,臉上遍佈皺紋,如斧鑿刻,尤其兩個眼睛幾乎一動不動,如木頭人一般。霍行跟她說什麼,她就嗯嗯啊啊,表面回答,其實根本沒走心。整個人狀態,跟小說裡祥林嫂差不多。
霍行看我來了,把價目表塞給我,冷著臉說:“你來接待。”
我嘴裡發苦,說實話這女人的遭遇我是深表同情,但是從生意的角度來說,這樣的喪戶我是不愛接待的,非常麻煩。
我還是盡職盡責坐在她面前,一邊叫著阿姨,一邊給她講殯葬流程。
這女人忽然抬起頭看我:“所有的專案都上。”
我“啊”了一聲,有點發懵。
女人看我:“你耳朵聾了嗎,我兒子死了,你們公司所有的專案,能上的都上,聽明白沒有?”
霍行在旁邊說:“小齊。你怎麼回事,聽不到人家說什麼嗎,所有的都上。”
我小心翼翼說:“需要很多錢的,阿姨,這樣吧,我找一個適合你的價位……”
女人在顫抖。眼神非常可怕,緊緊盯著我:“我要所有的專案都上,你聾了嗎,我要把兒子好好送走!”
我心裡一咯噔,想去看看霍行,問問他的意見。誰知道霍行已經離開接待室,忙去了。
我斟酌了斟酌,點點頭說:“好吧,那就全上吧。”
說是全上,但我看這女人的精神狀態,好像不太正常,我留了個心眼,選擇了中檔價位的殯葬流程安排。
我帶著女人草簽了協議,她沒拿定金,我和她商量好了,等葬禮完成後,她把錢打到單位的銀行賬戶裡。
接下來幾天,忙著她兒子的葬禮。這女人太過挑剔,這不滿意那不高興,我鞍前馬後的伺候,直到整個流程結束,她兒子的骨灰順利下葬。
我長舒口氣,終於把這位姑奶奶給伺候舒服了,葬禮結束要結尾款,等我去找她的時候,這女人蹤跡不見,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趕緊給她電話,誰知道電話裡傳來電子音:你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我有些發矇,壞了,這女人不會是要逃單吧。說實話,我從業時間不算長但也不短了,葬禮逃單的事只聽說過沒遇到過,現在這個社會,就算再不講究的地痞流氓,也沒說賴死人錢的。偏偏這女人就做到了,現在聯絡方式全關,人間蒸發。
我正想著該怎麼辦,林亦辰過來:“小齊,尾款收到沒有,這個月要走財務。”
現在還不能確定人家賴賬。可能有事吧,我沒敢多說,只說道:“林總,你放心,我一定把這筆錢要回來。”
林亦辰“嗯”了一聲,沒說什麼。
現在公司的各項規定都非常嚴格,福利待遇好,但各種懲罰措施也都有明文規定。逃單,尾款不及時,都對應著明確的懲罰條例。
我頭上見汗了。
葬禮結束後,執屍隊的哥幾個約我出去玩,我是一點興致都沒有。我給那女人打電話,就是不開機,我甚至認為她是不是手機讓人偷了。
聯絡了一天,林亦辰催過一次,問怎麼回事。我真是有點慌了,說馬上就能聯絡到,把錢要來。林亦辰剛走,霍行來了,逼問我尾款怎麼還沒到賬。
我真想破口大罵,這個喪戶不是你介紹來的嗎,真能甩鍋。可這個話沒法說,協議上最後落下的名字是我的,和人家霍行沒關係。
我想了想。不能這麼傻等了,幸好我去過這女人的家,在她家裡佈置過靈堂,現在只能實地拜訪一下了。
我在行政部填了單子,要了輛車,開著就去。
到了女人住的小區,她家在三樓,我憑著記憶找到她家,哐哐敲門。敲了半天沒有反應,我又打電話,電話也不通。
我在門口蹲了一會兒,氣的咬牙切齒,站起來接著敲,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