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駱秋遲並未當真要將人逼入絕路,不過玩心忽起,鬧一鬧罷了,在場眾人心絃驟松,不知誰先笑了起來,高聲答“是”,其餘人也紛紛附和,月下笑聲四起,氣氛頓然一片輕鬆融洽。
謝子昀還傻愣愣站在那,駱秋遲走向他,將那生死狀當著他們四人的面,在手心一捏,瞬間碾為齏粉,從指縫間簌簌落下,飄散在了草木之中。
“煙波散盡,恩仇盡泯。”
他拍拍手,在月下一抬袖,一隻手掌伸在謝子昀面前,挑眉示意,眼波流轉間,璨如星河。
謝子昀還似身在夢中一般,直到夜風迎面,他身子一顫,才一點點紅了眼眶,忽地上前一步,朝駱秋遲一擊掌,有力地握住了他那隻溫暖的手。
誰也不知道怎麼了,只看見謝子昀忽然垂下頭,泣不成聲:“對不起……對不起。”
他哭得那般傷心,像個孩子一樣,而駱秋遲彷彿瞭然於心,只將他的手又握得緊了緊,剩下齊王柳三個,也受到了感染一般,紅著眼同時上前,幾隻手握了上去,心悅誠服,一把摟住謝子昀,幾人腦袋對腦袋,發出壓抑的泣聲。
這一幕染著月華的光芒,在風中脈脈流淌,有些說不出的東西浸潤了眾人心底,一時誰也沒有說話,就那樣靜靜站在院牆之下。
天地之間,一片清輝。
姬文景立於一旁,夜風拂過他衣袂髮梢,他伸手按住肩頭畫匣,也露出了淡淡笑意。
這一夜,無聲無息地改變了許多東西,註定烙刻在了書院弟子們的心底,等到眾人散去,各回院舍時,聞人雋悄悄拉住了駱秋遲,兩人站在了十方亭外,俯瞰山頭,長髮被風揚起。
聞人雋仍自回味感慨著:“真是沒有想到,你都快嚇死我了,我還以為……”
駱秋遲長臂張開,慵懶地靠在欄上,扭頭對聞人雋笑了笑,忽然道:“你養過狼沒有?”
聞人雋一愣,駱秋遲已經微眯了眸,自顧說道:“從前在東夷山上,我養過一窩狼崽子,它們很兇,很烈性,總也不服人,但也非無門路可循,既不能一味順著,叫它看出你底子虛,弱得不堪一擊,它們便會騎到你頭上,愈發兇狠囂張,衝你咆哮個不停,但也不能只用棍棒打壓,越打只會越恨你,逮著機會就想狠狠咬上一口,甚至哪天一不留神,就會朝你脖子上撕咬下去……養狼並不難,最難的是把握好這個度,可惜我好不容易馴服了那窩狼崽子,東夷山卻被人剿了,我沒有機會馴狼了,倒進了這書院,冥冥之中,這是否際遇難測,奇妙難言?”
聞人雋張了張嘴,好半晌,才喃喃道:“我懂了,老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你又懂什麼了?”駱秋遲笑了笑,屈指一彈聞人雋額頭,“當然,養猴子就簡單多了,尤其還是一隻這麼慫的猴子,給個桃兒就竄我肩上,跟我回家,給我暖被窩了,你說對不對?”
聞人雋那頭還沒感慨完呢,這邊又見這無賴本性,臉上一紅,羞惱道:“不對!你又滿嘴胡……”
她話未說完,駱秋遲已經將她臉頰一掐,猛地欺近她,氣息噴薄:“好了,那就多加幾個桃兒,小猴子,你要朝三暮四,還是朝四暮三?”
聞人雋一下瞪大了眼,心頭狂跳不止,尚未回過神時,駱秋遲已經哈哈大笑,鬆了手,一躍而下,拂袖往山下而去。
她趕緊扭身望去,卻見那身白衣飄然月下,背朝著她,揮揮手:“走了,我回去睡大覺了,記得月底給我做頓犒勞飯,等我去八大主傅那一考完,就上這十方亭來找你,這回記得帶酒來,不然我可把你扔出亭子了……”
聲音越飄越遠,只有一身清狂匪氣,似乎還瀰漫在夜風之中,聞人雋跺跺腳,情不自禁啐道:“無賴,流氓,土匪頭子……”
嘴角卻不知不覺揚起,一雙水眸清雋如畫,長空下盈滿了笑意。
☆、第三十四章:流觴曲水大會
如駱秋遲所言,月末時分,他順利透過了八大主傅的聯考,十方亭內,聞人雋也依約帶了好酒好菜。
“你若想喝酒,馬上就能喝個夠了,再過幾天,書院就要舉行流觴曲水大會了,那酒可是從宮中運出來的,每一杯都甘醇無比,可不知比我給你帶來的好上多少倍……”
“流觴曲水大會?”駱秋遲夾了一塊雞肉進嘴,漫不經心道:“就是那個一群人圍個圓臺坐著,臺子周圍有活水環流,酒杯順水漂浮,漂到誰面前,誰就登臺作詩?”
“什麼圓臺?那是金陵臺,你今天去八大主傅那,應該考到這處地方了。”
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