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馥溪一個轉身,完美無瑕的玉容驀地近在咫尺,我不禁心一顫。幾縷墨髮粘在他額頭與鼻尖,意外地看到他的薄唇不滿嘟起,我一見,忍住輕笑,清冷如銀月的人竟也有孩子氣的一面,雖然只是剎時。伸手輕輕將髮絲撥開,還著幾縷髮香的手縮回後像是略有遺憾般,最後我抓著他的手輕輕摩挲冰冷素腕上幾條深深瘀印。
“唉……”估計剛剛又睡了,握住他的手,坐在床沿細看著他的玉容,凝神思緒了會,便想起身去看看歌兒,歌兒今日在內閣裡等得太久便睡了過去,我與才隕在屋裡喚了半晌,在我們驚得欲要掀屋頂時,這小傢伙揉著睡朦杏眼,像條毛毛蟲般從小門裡一扭一扭的挪出來,見到我後,依舊是他的招牌動作‘瞬間撲到我懷抱裡’,癟著粉紅的小唇吐出一句話:“妻主,歌兒好睏,歌兒還要再睡睡。”便一直睡到現在。
輕輕將他手放到被窩裡,欲要轉身離開時,手猛的被攥住,腳步停滯,身後是月馥溪清冷依舊的聲音,“別走,留下來。”
帶著連自己都未能覺察到的欣喜不可思議的回身,我剛剛聽到什麼了?如月清冷的人竟然要我別走?是不是聽錯了?凝眸看著那雙狹長眼睛依舊是緊閉的他,不禁懷疑,我剛剛怕是聽錯了。
“別走,留下來陪我!”清寒傲唇似有些羞怯,微微起唇淺語。
“醒了嗎?有哪不舒服的?餓不餓?手還痛不痛?胸口還悶不悶?頭暈嗎?我去喚人來瞧瞧!”吐詞清晰流暢,一口氣不喘,飛快說完。
“不要,留下來陪我。”秀氣眉梢微不可察的緊蹙一下,我都重複說幾遍,她好像還沒有聽清自己說什麼。
“啊,好,我陪你。”固執的人。
屋內無聲無息,一個臥床閉目,一個仰首打量屋頂,兩人臉上都是平瀾無漾,看不出一點異樣,可偏偏兩人的手又是緊緊握在一起,像是死都不能分開。
覺著自個手心有點冒汗,斂神在琉璃玉燈曦輝下,抬頭打量著月馥溪的寢宮,七彩畫梁,雪紗漫舞,冷香幽鼻,樸素無華。三幅傲雪寒梅畫,一幾書案,四張蘭鏤梨木大椅,兩扇風秀玉石屏風裝飾著整個屋宇。與我前面所看到的屋內竟素雅很多。
“以後別讓自己冒險了,知道麼?”
“嗯,不會了。”
“嗯……”沉默中!
“那個,你怎麼又回來?”亦是疑問蠻是質問,月馥溪手心也早是熱汗淋淋。
“有個傻瓜不自量力想解決一些麻煩事,便回來了。”
“我不是傻瓜。”抗議中!
“過幾天同我一起走吧,這裡不安全。”好累,兩個性情冷漠的人說起話真的很累,一板一眼,聲調永遠是平聲!沒有一絲起伏。
“嗯!”一絲暖流溶入心內,月馥溪緊緊地閉上雙眼,把臉龐輕輕貼在軟枕上,靜靜地享受著躍動的安謐。眉宇間的冰雪幽冷融化不少。緊閉的寒眸細雨雩雩,迷離朦朦,為什麼他會感到溫暖,為什麼他會感到有點甜蜜?
倚著床沿,握著所睡之人的雙手,床榻邊那隻鶴形小銅鼎裡焚著冷香,如他身上的冷,聞著讓人清腑醉人。我緩緩閉上眼睛,袖裡滑出的一物重重拭捻著。它是由純淨的黃銅打造而成,冰涼的黃銅捻在手裡沉甸甸,這是一枚黃銅飛符,符身四周是蟠龍紋理,符身花紋繁複而精巧,一個小小的衛宇隱在花紋裡,不易看出。西剠國暗手?西剠國竟有人派暗手殺我?為何?為何?闔合疲倦的眼睛,慢慢進入睡眠,這事明日再說吧!
屋內嫋嫋的焚香,漫舞的飛紗,似在相互訴說翠玉紫楠床上一臥一側的身影永遠成為彼此的牽絆!也許就在六年前那宴會上匆匆一瞥一回眸,就是那金風玉露的相逢,擦肩而過的回眸,寥寥無幾的回視,便是成了他們一生的愛戀。
夜來幽夢時(上卷) 第三十七章 似水流年 情歸何處
在寒闕樓休息四日後,我們便向十里坡出發,鬱離則是在當日我們落水後就被獄部的人救下,三日後就與元圖稜會合。禁衛好在也無人喪生,只是有幾個獲救較晚有點輕度凍傷。昭水郡王聽幽部說派出一萬兵馬快要將昭陵峽給掀翻,母親則是派了一百人與紫韞紓派的二十名禁衛一同快馬加鞭趕到昭水郡與郡王會合一起尋找。唯獨女帝……我不清楚為何她會在母親派的人馬途中暗暗阻截。
月馥溪最後看了一眼熟悉的寒闕樓,最後嗅了一口寒闕樓的氣息,跨出了門檻,跨向與她一起不知是甜還是苦的未來。
腳下的路是小時候曾與父妃歡樂嬉戲的路,在他四歲以前,就